看着,竟像是熟识的。
牙将的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这钦差的年纪看着也不过长他三四岁。如今被他叫出了名字,脸上的怒意却未消。他穿一身大红色的官服,胸前肩头背后都有独角獬豸的补子。依着庆国的官制,这是刑部的巡查判官。品级并不高,地位却很超然——李云心在渭城时候,那府尹李耀嗣便是听说有判官要巡查来此地的消息才心神不宁——便是这符伯楠的同僚。
这位判官钦差进了帐中,侧身一让,又让进来三个人。两个是穿黑甲的、戴银盔的督兵——乃是刑部派遣出来、护卫判官巡查的卫士。另一个,便是李云心熟识的丁敏了。
只是丁敏此刻被卸了甲,兵器也摘了。虽然没有散发被缚,看脸上的神色却也不是摊上了什么好事。
“哼,正是我!”钦差一拂衣袖,“田野。本差要传这队正问话,你却使人百般阻拦,迫得本差亲自来营中提人,你可知道你阻的不是本差的事——”
他抬手拱了拱:“而是陛下的事么!”
符伯楠年纪虽不大,却正有一股少年得志的飞扬神采。想那渭城府尹李耀嗣年将五十才混了个从四品的品级,而他这巡判却也是从四品了,正可谓前程不可限量。
牙将田野便叹了口气,似是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情感,低眉顺眼道:“是是是,是末将考虑不周。”
话虽这样讲,却并无惶恐之意。倒更像是因着“陛下”两个字而不得不给他面子。
符伯楠听了他这话,余怒却未消。抬手一指丁敏,看着牙将:“本是一桩好事。哼……但因着你们推诿拖沓,本差却非要将他拿上京华去问一问了——他撞见鬼帝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丢失了红土、才编了这个借口混淆视听。我刑部大牢如今正空着,叫他进去待上几天,种种手段尝遍了——那时就知道到底是不是真话了!”
也不晓得“刑部大牢”里有什么可怕的玩意儿——李云心倒是看见牙将身后的小校,脸色一下子变了。但丁敏倒面不改色,有几次打算张口说话。可他身边的督兵一直盯着他,见他想张嘴便在腿弯处踹一脚,叫他将话咽回去。
这位判官的两个督兵的举动似乎叫牙将恼了。他便挺直了身子,也哼一声:“符伯楠,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看咱们从前熟识一场,今天给你脸面叫你一声天使。”
“但这丁敏是我手底下的兵——你去京华打听打听,咱们折冲军什么时候把自己手底下的兄弟拱手让人带走过?”牙将冷冷一笑,“六年前那小白楼跟了我你记恨我到如今?呸!京城里的子弟谁不知道这种烟柳事做不得真——真为了那种女人争风吃醋才叫人笑掉大牙。我瞧你是个晋州来的土包子不和你计较你如今倒和小爷卯上了劲儿——”
他愈说愈激动,竟还往前走了两步去。判官身后的两个督兵忙按着腰刀踏前一步,牙将身后的小校见了这情形,也只好硬着头皮,仓啷啷一声将腰刀抽了出来,叫:“谁他妈敢动!”
判官也不怕,梗着脖子瞪他:“田野!你敢!你依仗你爹有些权势,想要撒野是不是?!本官乃是陛下的使臣!今天你碰本官一根手指头——可不能像六年前一样了了!”
牙将立时呸了一声:“老子又不是你这种穷酸官儿——还就喜欢依仗我爹的权势——就喜欢仗势欺人!使臣?呸!一条狗!你敢拿了他上京,老子就敢带上八百府兵拆了刑部衙门!”
这样大骂,叫两个督兵和小校的脸色全变了,手中兵器都发抖。
李云心便也在一旁地叹了口气——这两个小王八蛋。
他本是打算听听庆国皇帝对“鬼帝”的看法。却未想听到如今,尽听到了两人争风吃醋的陈年往事,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