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抬头看了他一眼。李云心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蓬头垢面,手臂带伤。缠在臂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成黑褐色,伤口有些麻木,并不十分痛,也不痒。李云心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衣衫褴褛,但手里又提了一柄精钢细剑——这可是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
他便低了头加快脚步,踉跄走了一会儿便看见镇口的牌坊。
清河镇。
牌坊下两个皂衣差人抱着齐眉短棍,皱眉瞧着他。等他走近了,就伸手将他拦住,警惕地盯着他的剑:“往哪里去?”
李云心觉得身上越发的乏了,在野地里逃命还好,总有一口气在。到此时见着了人烟,那口气早已经消散去,觉得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想松弛下来。他咬了咬牙强打精神:“我路上遇见了歹人……”
这一句话说出来,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好像尽数都吐出去了。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就往前倾。李云心下意识地要用手里的长剑撑一下,却不想手腕一歪,那剑锋竟然直朝着其中一个差人去了。
于是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几句话是——
“哎呀!”
“好个恶贼……!”
※※※
醒来之后李云心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大妙。
周围是阴冷潮湿的霉味儿,房间很暗。他向周围看,发现自己所在的这屋子只有三面墙,另一面是木栅栏,栅栏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
外面是青石砌成的昏暗走廊,墙壁上的凹槽里有一盏油灯。
他被投进监牢里了。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鞋底,发现那块玉简还在。
外面的人似乎听见他的响动,不多时就有个差人阴着脸、按着腰间的刀走过来看看他,然后捅开锁头,将门打开了。
李云心不动声色地看他,发现这人和之前自己在镇口遇到的两位衣着其实还不同。他的黑帽上有根绿色的孔雀翎羽,虽然有些秃,但仍意味着这位是本县捕头——至少在这城镇里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捕头姓邢,单名立。最近因为一件事焦头烂额,脾气很不好。
上月县尊的儿子带人去春猎,进了清河对岸的野林。当天晚上没回来,三天之后陪他进山的辛猎户辛老头独自回来了。
老头子满身血,蓬头垢面,逢人便说县尊的儿子和两个家仆都被妖怪捉去吃了。邢捕头带人赶到的时候这老头已然疯癫,除了那句话再问不出第二句。
倒是听说过妖怪。但就像听说过某人大病三年之后忽然变得七窍玲珑过目不忘一样,谁会信这事能发生在自家身上?
倘若出了人命都说是被妖怪捉去吃了,还要这法纪纲常作甚。
更何况死的是自己儿子。
县尊便大怒,将辛猎户投入监牢,严令邢捕头限期将凶手捉拿归案。
邢捕头盯着李云心的手臂看了看:“那是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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