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是比邹彬可强多了。“杀人也要先吃一顿断头饭。你没听换了一张皮的张大刀说吗,朝廷挖矿修路都缺人手,咱们这些犯人多是要劳动改造。”
“说什么话!”
旁边的狱警听见声音,横眉竖眼的呵斥过来。
狱警的眼睛狠狠地看了李桂一眼,他算是记着这个家伙了。什么叫换了一张皮?你以为这皮就是这么好换的吗?牢里的几个牢头现在全都在阴曹地府里捞头呢。原先的重庆府衙大佬只剩下自己几个小虾米,都是平日里没机会作孽,这才能有了新的体面。
李桂被狱警狠狠的目光一扫,如同挨了一针扎一样,立刻绷紧了嘴,藏头弓背,不再说话了。
一群人被赶着离开了大牢,从后门出来,就看见一排大车停在巷中。都是最最平常的四轮板车,减震方面跟四轮马车肯定没法比。只有载重高,耐操耐磨这个好处。
十几人一辆,五六十名犯人,就这么全被赶上了四辆车子。
旁边有一队骑兵同行,车队左弯右绕,最后穿过了一道大门,终于停了下来。
所有人下车,李桂在人群中中缩头缩脑,尽量不惹人注意。眼睛却没闲着,一路上左看右看,发现这是他认识的地方。是原来重庆江关巡检司的驻地。
在不远处,一小队拿枪的士兵的左右排列开,拱卫着中间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拿着笔,身前铺着一张纸。
“应该是个书办。”李桂看那军官的军衔是两颗铜星,他知道这叫中士,面相也透着斯文,下意识想着。这还真叫他说对了,这名中士军官可不就是个教习么。
五六十人排成一条长龙,在复汉军的虎视眈眈下,都乖觉的很。
“姓名。”
一个个走过,论到李桂,他眼中的书办头也不抬,一边拿笔蘸墨,一边问着。
“小的姓李,贱名一个桂。”
军官自带着一股根本不把人放在眼中的气势,那是一种完全蔑视、俯视、轻视的语气,让李桂这个本来还算有身份的人,心头哪一个叫恨啊。但再多的气他也只能忍着,心中发狠,脸上还堆起笑。
军官利索的在花名册上写下了‘李贵’。“哪里人?多大了?”说着话,军官终于抬起眼来打量李桂一眼了。但李桂受到的侮辱和羞辱更深。
“四十了,叙州南溪人。”李桂咬牙忍气,走入另一队人中,他才回头盯了一眼那军官,自己一个人心里头在发恨,“老子记着你了。千万别有朝一日落到你爷爷的手中!”虽然这像白日梦一样。
“坐下,老实坐下!”
就在李桂在内心中痛骂的时候,一个喝斥声音传到他耳中。李桂立刻就从臆想中醒来,扭头看着贴着自己大腿的刺刀,两腿立刻就软了,乖觉的就地盘腿坐下。
然后他看到一群挑着热水拿着剃刀的剃头匠,搬着凳子水盆来到他们面前。
“坐凳子上,闭嘴,闭眼,不要动,不要说话。”
严厉的呵斥让所有人都不敢违抗半分。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你只是个囚犯。
老老实实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头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肩膀上也能感觉到不停的有东西掉下来,最后一捧热水当头泼下。
等到李贵被人从凳子上提起来,自己也已经被剃了个光头,原本满头油腻的头发,现在只能摸到光溜溜儿的头皮。
这下要做和尚了!
李桂心里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等人要有什么遭遇了。即便真的要劳动改造,也没听说要剃光瓢的啊?
“进去洗干净。”浑浑噩噩里李桂等一群人来到了一间大屋前。一掀开门口的棉毯,就能感觉到一团暖暖的湿气扑面而来。
“莫不是澡堂子?”李桂大脑混乱了。一旁邹彬也吃惊的怪叫:“朝廷到底想拿咱们做啥筏子?剃了秃瓢,还要洗澡?”
如果是在外面,大冬天里泡个澡绝对是享受。可现在,就是有些提心吊胆了。
李桂三两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与邹彬一起被赶进屋中。“既来之则安之。咱们现在的身份,听天由命!”李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李贵了,说话中手指着天,但这‘天’表明的显然不是老天爷,而是南京城的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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