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十个长工一年下来的工钱那里能顾得了二十个家庭的生济啊?
朝廷这法子就是逼的人大家族零散点。
在江南,在全天下,宗族的维持力不仅仅靠血脉,还有看得到摸得着的经济利益。族中的富户或是族长把田亩租给同族的人,那租子怎么着也要比外姓佃户低上半成,这就是一个宗族最基本凝聚力的源泉。这也是很多地主富户在宗族中有着强大话语权的原因,甚至是不少地主‘基本力量’的原由。
可现在呢?
大户的田产如果不分成不足百亩的小户头,那为了避免巨大的损失就只能注册农场。而看到那个手册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一种‘经济’对地主更加的有利。就算‘理智’暂时压制住了族中富户地主的贪婪之心,他们把自己的田产继续分给同族或是同村相邻的外姓人耕种,只是披着一个‘农场’的外皮,就如王宗荃打算做的那样。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短时间内的他们还能继续下这个古老的传统,保持住宗族的凝聚力。可时间如果长久了,或是一道道农场赚大钱的消息不断传过来了……
以王宗荃为例子,假如王宗荃听到田旺来搞农场赚大钱的消息了,假如他的背后没有王之政在支撑,王宗荃自己能抵挡着这个诱惑吗?那么问题来了,一个个宗族的掌权者们又都能忍受得到几时呢?
当他们不能忍受的时候,一个宗族也就到了完蛋的时候了。即使他们先吸取外姓人的利益,再来吃同族人的肉,也只是延缓彼此分裂的时间。双方利益上的冲突就已经决定了‘古老宗族’最终的命运……
或许新时代的‘宗族’会在旧日的尸体上复生,但那时候的宗族与过去的宗族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或许更应该说是大家族!
田旺来看来王宗荃来访后十分的高兴。连忙将王宗荃让到了厅堂。
“亲家,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啊。可我家的情况跟你们家不是不一样吗?”田旺来知道王宗荃是新瓶装旧酒的,只打算做个样子。王宗荃的名声一定不会受半点损伤,还会大大的被赞誉,而自己就是那被乡里乡亲在背后戳脊梁骨的典型。
田旺来如果有别的路走,他也不愿意如此啊。
“我还有三个儿子俩闺女。朝廷的《遗产法》亲家您是看过的啊,老大最终只能留一半的家产。等我死了,我们家这点家当要是这么一分开,田家就只是个乡间富户了。”遗产法当然有很多漏洞可以钻,但那却不是田旺来能看得到的。
田旺来无比羡慕王宗荃这个亲家,有个争气的儿子,不仅自己是军医,娶个媳妇也大有来头,每年挣得比王家的收益都要高,还早早给王宗荃撂下了话,家里的产业全留给兄弟。
王宗荃家产多,还只有俩儿子,自己家产少,却有四个儿子。“亲家,我有四个儿子啊。”是自己的利益重要还是名誉重要呢?整个中国肯定有很多人选择了后者,但总有一个个‘田旺来’选择了前者。
如此就家中的田地,每年的收益不说翻上一番,至少也能增加个一半。对于田家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钱啊。
陈鸣当然知道会有人选择‘田旺来’,这样的话就能挤出来一批劳动力来,这些无产阶级要么进入工厂,要么就只能被开垦公司招募。
春天了,兰州和北京的大部队过不几天就要开始打仗了。整个西北和整个东北都需要移民。中国还有辽阔的土地需要去开发和利用呢,后者就是整个体系的泄压阀。
王宗荃在田家吃了一顿饭,抱着外孙跟女儿说了一会话,闷头回到了家。
王氏看到丈夫郁郁不乐的回来了,挺惊讶的,儿子王之政军医的身份不一般,整个丹徒县又都知道他家儿媳妇有来头,知县老爷对自己男人也要客气三分呢,丈夫这是在哪儿受的气啊?
“咱们亲家,田旺来,要搞哪个农场。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往田家怪了一遭,他家佃户正跪在院子里哭呢。”
“什么?田家真就要搞那‘农场’?他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不然呢?田家一百五十亩地不到,生养了四个儿子呢。”
王氏嘴一撇,鄙夷道:“再多的儿子,那也是坏良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