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款,老规矩!”这是他家每个月可以剩出来的资金。他和儿子几乎全部的工资。
左逢圣眼下的工资一个月是一百六七,算上加班费,每个月可以拿到二百块。这在中国的工人阶层绝对是高收入水准了。虽然这笔钱换成英镑,在英国可能根本无法养活一家老小。但是在中国繁华的上海,即使这里的物价是全国最高层次水平,200块也能让左逢圣一家老小过得滋润舒坦。
可左逢圣的邻居们却都知道,这一家的生活十分简朴,甚至是吝啬。
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左逢圣一家八口,两个老人两个小孩子,四个劳动力,他跟自己的儿子一块在江南造船厂上工,他儿子的工资没有他的高,那每月也能拿到一百块多点。他的父母和妻子、儿媳在家里糊火柴盒、烟盒,织布绣花每月也能赚个几十块,总收入可以达到小400块,每个月的全部开支费用总数却都不超过一百块钱,这还要加上每月20块的房贷。在左家,一个月只有旬末这几天才能吃到肉,而且多是便宜的海鱼类。但是左逢圣每个月却都在中华银行存上三百块的储蓄或是购买债券。
整个左家都在为存款买大房子和还房贷,还有给下一代存学费而努力。平日的吃饭开销,那就要靠他们的夫人在家糊纸盒。
糊烟盒子,或火柴盒,再有就是打街面上购买纱线,自己织了手帕,绣了花后卖到铺子里换的钱,这几乎就是左家人现在吃喝拉撒的资金来源。
左逢圣从怀里掏出一个本本,这是他家的户口本,是购买北美战争债券的必用证件,户口本里有个小册子,就跟银行储存用的存折差不多,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存折。每笔战争债券的开支进出两边都有底儿要留下的。
小册子夹了5张50块面值的华元,以及5张10块面值的华元。
黄兆俊却没有接过来,而是把户口本从窗口推了回去。“左先生,别买北美战争债券了。你没看报纸上的消息吗?西班牙人调集了海陆军,准备跟朝廷的远征军在北美大打出手呢。证券交易所里的北美战争债券已经有了小幅度下跌。我看你还是直接买国债得了。另外把家里的北美债券也赶紧出手。”
黄兆俊不是个坏心眼的人,眼前的左逢圣与他认识也有几个年头了。平心而论,黄兆俊从没有忽悠着左逢圣往赔钱的黑路上走,为他推荐的几支债券都是可靠性很大的。
不然的话他心里不安。
左逢圣这些年每月都过来存钱或是买债券,金额从一开始的一百块变成现在的三百块,按理说这样的收入在上海已经不算低了。放到过去三百华元那就是三十块大洋,是二十两银子呢。但左逢圣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他常年穿着船厂的工作服,脚上的一双鞋子不管冬夏也都是破破烂烂,抽烟从来都是最便宜的上海炮台,价格只有一毛钱。
但他这几年积攒下来的储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黄兆俊与左逢圣没有太多的余外交流,他并不知道左逢圣存钱的目的,可他大致的能估算出左逢圣是要干嘛的,这么辛苦的存钱那不是该儿子买房,就是给儿子娶媳妇的。直觉告诉黄兆俊,自己眼前的这个年纪比自己大出许多的老大哥就是这样的一个父亲。
黄兆俊的父亲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一切为了孩子,一切为了这个家。只是天不随人愿,黄兆俊他父亲没有撑到好日子到来。所以黄兆俊尤其不会伤害到这样的人。
黄兆俊很尊敬这样的人。
左逢圣有些晕乎的从银行点走出来,外头已经亮起了路灯,冷风拂面,左逢圣昏昏的脑子瞬间清晰。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这几日船厂的工作突然加重,夜里加班的按排量大大增加,把自己的脑子也搞混了。左逢圣重新走进了银行点,“阿俊,就给我买北美的债券。小小的西班牙还能跟我天、朝顶牛?当今皇帝是什么脾气?谁敢跟他在战场上顶,皇帝绝对会摁死他。”说不定这还正好是个机会,能多赚一点点钱。
左逢圣拿着本本走了。黄兆俊的头则昏了起来,他突然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脑袋真的是昏掉了。
光是看报纸了。
那报纸上的东西不能不信,可也不能全信,自己真该多看几家综合性的大报,不能光看经济型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