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傍晚,在距离天凉郡还有八百里的地方,鹿车再次停下稍事休息,暮色浓的如血一般。
陈长生把自己的不安毫无隐瞒地全部对苏离说了,现在无论他和苏离的阵营之间有何问题,既然他当时在雪岭里没有把苏离丢下,那么便没有半途把苏离丢下的道理,他们现在坐着一辆车,自然要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巨澜。
“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我身受重伤的消息,原因我前些天已经对你说过了。我们分析一下军寨里遇到的那场暗杀……如果把那样粗陋可笑的行为也当作暗杀的话,再联想一下那数百名周骑,便可以看得很清楚,无论是想杀我的他们还是要被他们杀的我,都不愿意让整个大陆知道这件事情。”
苏离拿起一根树枝在泥地里画了一幅地图,指着那条直线说道:“他们不需要围点打援,所以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只有一个原因,我们的速度太快,以致于突破北军一线后,那些人还来不及派出足够强大的人手来杀我们。如果把这看成一场战争,他们的主力正在赶来的途中……”
陈长生蹲在一旁,专心地听着。
这些天,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苏离平时经常表现的极不正经,但在这种时候,却非常认真,他教陈长生怎样分辩野兽与人的痕迹,怎样区分哪种植物可以吃,哪种菌有毒,战斗时最重要的是什么,甚至还教他如何行军布阵。
除了剑与修行,他教了陈长生很多东西。
陈长生再次问道:“前辈,您到底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要替南人选择一位未来的教宗?这有可能是真正的答案,但并不足够。
“因为,我教过秋山。”
苏离将树枝扔掉,说道:“他跟着我学了一个月时间,如果路上的时间足够,我也会教够你一个月。你把黄纸伞还给我,我把你从雪原带走,已经两相抵销,但你在雪岭没有离开,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就当我是还你人情好了。”
“人情?”
“将来,你总会和秋山开始竞争的,我希望你不要落的太远,尽可能的公平,就是我还给你的人情。”
继雪岭温泉后,陈长生再次感动于苏离的前辈高人风范,然后认真说道:“那把黄纸伞不是我还给前辈的,只是借您用的。”
苏离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不习惯这温馨的场景,所以要刻意打破?”
陈长生说道:“是的。”
苏离说道:“我也很不习惯,所以以后不要再问我类似的问题。”
陈长生看着他认真说道:“前辈,您真是个好人。”
苏离看着他认真说道:“这种话以后也不要再说。”
“为什么?”
“因为以后你会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我喜怒无常,一言不合,便会暴起杀人。”
“可是真看不出来啊……好吧……前辈,虽然刚才那句话是刻意说的,可事实上,黄纸伞确实是我的呀。”
“噫,看来你真不相信我会暴起杀人啊!”
“前辈,您现在如果还能暴起杀人,我们何至于大半夜才敢动身。”
话不投机,便不用再说,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陈长生开始准备晚饭与露宿的用具。
苏离看着火堆旁忙碌的少年,微微眯眼,缓缓摩娑着手里的竹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暮色渐退,简单地吃完烤肉后,陈长生把火堆浇熄,确保不会变成夜里的明灯。
一夜无话,清晨到来,晨风微凉,带着露水与青草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两只毛鹿欢快地迈开了步伐,不多时便走出了十余里地。
大片的原野上生长着青色的植物,可能是高粱,只是这些高梁才刚刚开始生长,没有传说里那等青纱帐的模样,更没办法遮掩身影。
所以陈长生一眼便看到了田野里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全身盔甲,背后有七柄长刀,在晨光下无比明亮。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刺客。
……
……
(下章争取十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