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我见他赤帻佩刀,没有绶印,腰间插了一块木板,倒像是亭长的装束?”文聘年纪不大,心思缜密,早在看荀贞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奇怪,只是他少年老成,没有当即就问。这会儿等荀贞走远了,才将疑惑道出。
文直与荀贞接触得不多,今天是头次见面,但听朱敞提过几次,这几天又在县中多闻他在繁阳亭的所作所为,所以自认为对荀贞还是有些了解的,说道:“荀君出身高阳里荀氏,以荀氏的声望,不肯来县中为吏,主动请求任一亭长,奇人奇志。二郎,你万不可因此小觑!”
“是,是。”文聘口中答应,脸上不以为然。
“我知你自小便有大志。汝南陈仲举年十五言‘大丈夫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你常以此自比。但须知,一室不扫,如何扫天下?这天下缺的不是豪言之辈,而是肯踏实做事的人!……,你可知道,今日荀君来县廷是为何么?”
“为何?”
“他任亭长不到两个月,美名传到县中,县君因欲拔擢他为门下主记。”
“不到两月,擢为主记?”
荀贞尽管出身荀氏,族中的声望会给他的仕途一个很大的帮助,但是若无卓越的政绩,县令也绝不会在他任亭长还不到两个月的时候,就想要将之拔擢为主记。文聘顿时来了好奇,问道:“他在亭中都做了什么?”
“你先别管他都做了什么,你可知他是怎么回答县君的么?”
“怎么回答的?”
“‘亭长,我所愿也,今因美职弃之,有始无终,非义也’。”
“……,他拒绝了?”
“正是。”
文聘抬眼往远处看,荀贞的身影已消失在了人流中。
“荀君年方弱冠,比你只大几岁。在我看来,你的志向虽大,但虚无缥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陈仲举的,而荀君的志向看似虽小,深不可测。”
文直博览群书、眼光独到,文聘一向很服气他,改变了不以为然的态度,虚心地问道:“因为他辞主记不就,所以深不可测么?”
文直摇了摇头,说道:“若他只是自请为亭长,我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没有志向的庸人;若他只是辞谢拔擢,我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志向高洁的士人。但如今却是,他自请为亭长后,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使得黔首称颂、轻侠俯首,德化远至外亭,引乡中豪强折腰,分明是个真有才干的人。有如此的才干,他却请任亭长、不为县吏,今天更又辞谢县君的拔擢,他的志向,我实在是看不透,只能勉强说他是一个不顾人之是非,坚守自道的豪杰之士!”
文聘仰着头想了半晌,说道:“的确让人看不透。”
“我随朱君来颍阴已有数年。荀、刘家中的贤人、俊才,我大多见过。有的人志向高洁、不应朝廷征辟,有的人志向远大、欲为国家栋梁,有的人才思敏捷、下笔万言,有的人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此辈诸子固然皆贤人俊士,但他们的志向,我一眼就能看出,唯独荀君,看不透,……,看不透。”文直连连摇头,似是感慨,又似是迷惑。
听完了文直对荀贞的评价,文聘再又忍不住抬望眼,往远处看,只见行人来往,牛车吱呀,哪里还有荀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