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黄巾余党,荀贞又想起了那个高呼“天”的白发老者,撩起车帘,探头向后望了眼,见老者已被那个接令的府吏带走。他缩回头,一手按在车窗棂上,一手轻抚髭须,沉吟说道:“我正为此事为难,若不派人看管流民,那么流民或会生乱,可如果派人看管,一旦疫情扩大,派出去的人很可能会感上伤寒,一人感染就有可能传染十人,十人就可能传染百人啊!”
荀贞帐下的义从旧部都是跟随他很久的百战老卒,如果派他们去看管流民,万一染上伤寒,损失太大。可如果不派他们,派新卒?那些新卒才只接受了月余的操练,荀贞又不放心。
“以忠愚见,染上伤寒事小,万一流民生乱事大。”
这却是旁观者清了。
那些义从旧部是荀贞立身的根本,是他的命/根子,死一个他都会觉得像是剜掉他的一块儿肉的,在这种“关心则乱”的情况下,他难免犹豫不定。
此时听了戏志才的话,荀贞闭上眼,手握成拳,在车窗棂上重重地敲了好几下,做出了决定,睁眼说道:“卿言甚是!”
见他这般如割肉也似的痛苦表情,纵是心情沉重,戏志才也不由莞尔一笑,笑道:“中尉轻财重人,此齐威王之风也。”
战国时,魏惠王自夸有径寸之宝珠,问齐威王有没有这样的宝物,齐威王说“寡人之所以为宝与王异”,说他不以珍玩财货为宝,而以人才为宝。
荀贞苦笑说道:“黄巾乱了大半年,海内残破,别州的情况你我未曾眼见,冀州、赵郡这半年来的情况你我都是亲眼见、亲耳闻,又是饥荒,现又起了疫病,本就盗贼蜂起,而今愈发危重,……,志才,车里就你我二人,没有外人,老实对你说吧,我觉得到目前为止,这天下还没有真正地乱起来,乱的还在后头!珍宝财货不能吃、不能穿,便堆积如山,在乱世里又有何用?你我日后的立身之本还得是人啊!还得是兵营里的那几千兵卒!”
荀贞有后世的知识,所以知这天下还没有真正地乱起来,戏志才没有后世的知识,但他有远见卓识,却也和当日劝说皇甫嵩造反的阎忠一样,也感觉到了汉家的根基已然不稳。
他默然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先是黄巾之乱,平息未及半年,去年底凉州又乱,并且诸州饥荒,今年一开春赵郡又疫病,……,却还不知这疫病是只出现在了赵郡、冀州,还是在其余的州郡也出现了,天灾、**、兵乱接连不断,中尉,恐怕真如你所说,乱世还在后头。”
这种话题也就是私下里和亲近人说说,不能到处乱说,荀贞向车外望了眼,转开话题,说道:“快到县门了,……,今儿个你我从出中尉府,到相府,再到出县,差不多把县里走了一遍,路见的行人屈指可数,县中已经惊惶至此,县外的流民不知又是怎样?”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