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荀攸之言,他一笑了之。
七月是一个繁忙的月份。
从荀贞上任魏郡以来,郡府里从来没有像这个月这么忙过。
既忙秋收、种菜,又忙重建学校。
荀贞本是想赶在秋收之前,等东郡的第一批粮食一运到就开始重建学校的,结果这第一批专为重建学校而买的粮食被劫了,以至拖延到了现在还没能着手,过了这个月就是八月,依汉之俗例,八月暑退,是童子入小学之时,此事不能再拖了。
在确定东郡的第二批粮食已经装车,用不了多久即可运到魏郡后,荀贞决定开始着手重建。
秋收即将到来,各家各户又奉荀贞之教令,忙着种植芜菁等菜,是不能再从百姓里抽调劳役了,不过没关系,县外营中现有大批的於毒降卒,经过这么段时间,许仲、荀成等人已将这些降卒重编得差不多了,其中之老弱尽皆沙汰,凡在诸县犯下有血案,罪大恶极的悉数枭首,得余下之精壮共计六千余,连带这些精壮的家眷,合计九千余人,分编成了九部。
荀贞传下令去,命其中六部次第先开去郡南选定的屯田地,分居诸县,由江禽等负责指挥、安顿,郡南所选之地不足以供九千余人屯种,荀贞另外在梁期、曲梁、斥丘诸县选、租了些地,用来安置其余的三部降卒,这三部降卒先不用去,暂归尚正调度,用来重建诸县乡学校。
於毒自降荀贞,一直不得任用,虽得荀贞宽待,食用不缺,然却难免不安,唯恐荀贞秋后算账,把他给咔嚓了,因此在听说了这件事后毛遂自荐、前来请缨,说愿为尚正辅,为重建学校一事出些力气。
三部降卒就是三千人,荀贞不可能放心再让於毒去和他们接触,笑对於毒说道:“修学之事,非君所知,君且居家,含饴弄子。”
本朝章帝初年,马太后临朝,对章帝说:如阴阳调和,边境清静,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而我则含饴弄孙,不会再关心朝政了。老年人含饴弄孙,这是正常的,於毒正当壮年,且曾为万余贼寇之渠帅,荀贞却让他去含饴弄子,这未免有点令人好笑,这却是因为近些日来,秋收、屯田和重建学校的诸项准备工作和种菜之事均进展顺利,荀贞心情舒畅,因把这个典故搬来此处,将“含饴弄孙”改成“含饴弄子”,乃是有调笑於毒之意。
可惜於毒不识文字,对本朝典故更是不知,而他昔日帐下的那些谋士,要么在他兵败后逃亡去了,要么如那个曾数次“恭喜将军、贺喜将军”的谋士一样死在了内黄乱中,如今也无人有能力告诉他荀贞此典之来路,闻言之后,只诺诺而已,对荀贞的调笑之意丝毫不知。
见他呆呆愣愣的,荀贞觉得无趣,直言说道:“君求为主簿辅,想参与重建学校,是心存不轨,还是因心怀忧惧?”
於毒吓了一跳,忙拜倒在地,叩头不止,颤声说道:“小人侵害郡中,罪当万死,得明公不杀,已是感激涕零,怎敢还存不轨不图?况明公神威,郡县慑服,小人又怎敢存不轨之图?”
“如此,你是怀有忧惧,怕我杀你?”
於毒不敢回答,伏地叩首。
“郡虽少粮,不缺你一家之食。你如肯听我的话,安居在家,便无需惧刑罚之诛。”
於毒应诺,倒退出堂。
待至堂下,七月酷暑之天,被微风一吹,他竟觉遍体生凉,却是刚才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於毒和李琼不同。
李琼是於毒军中的一个渠帅,部曲不是很多,被荀贞裁、分之后,现今更少,直属李琼统带的只有四百人,用李琼为吏,既不必担忧他会再反,而且能降低於毒在降卒中的威望,并且还可以给降卒一个好的示范作用,只要好好干,也许就能像李琼似的出仕为吏,至不济,也不必担忧无故被杀。
於毒和何仪、李骧、黄髯这几个黄巾降将也不同。
何仪等人降荀贞很久了,起初部曲均不多,后得了荀贞的信任,这才或主一营,或出仕地方。
因此,荀贞可以用李琼,可以用何仪、李骧、黄髯,现在却不能用於毒。
打发走了於毒,荀贞叫来程嘉,吩咐他道:“卿平日无事时,可多去於毒家中,一来察其言行,二来宽解其忧惧。”
程嘉应诺。
这日荀贞散朝,回到后宅,见婢女们或捧衣物、或捧简书,忙忙碌碌地在廊上穿梭不停,召来一婢问之。
这婢女恭敬地答道:“奉女君令,整理衣物、书,以备明日曝晒。”
荀贞这才恍然,又要到七夕了。
曝晒衣物、曝书,此皆七夕之风俗。回想去年七夕,时任赵相的刘衡置酒摆宴,召国中诸吏登高齐聚,欢饮达旦。当夜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昨日,而不知不觉间,一年已经过去了。
魏郡刚刚经过大乱,荀贞才在郡中提倡节俭,今年的七夕是不能如去年刘衡那样大摆酒筵了,不过,细想起来,荀贞和许仲、荀成、辛瑷、刘邓等人已有许久不曾痛饮,却是可趁此机会,把他们召入城中,摆一个小的家宴。
说办就办,荀贞即令典韦、原中卿、左伯侯遣人出城,唤许仲等人明晚来宅中赴宴。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