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琪是说天命?”饶是吕范是个难得的通透人物,此时也不禁一脸骇然。
“我是说氓首,但氓首有时即为天命。”
“氓首何来……”
“此事子衡不要多问了。”公孙珣忽然长叹道。“我心中自然有计较,任我处置便是,反正你本也不在意此事……”
吕范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也是知机的点了点头。
“之前你想与我说审正南?”眼见着视野中那只命大的绿皮青蛙复又跳上岸来,公孙珣也是赶紧又问道。
“正是。”吕范也是收拾心思坦诚言道。“审正南自请去太行山中剿匪一事,文琪为何要允他?”
“为何不允他?”公孙珣当即反问。
“审正南河北名士,单论名气,同辈之中也只是稍逊那田丰、沮授二人吧?”
“这是自然。”面对吕范,公孙珣倒也坦诚。“以我今时今日的成就,能得正南相助,也是走了运道的。”
“可是太行山中的所谓匪徒,你又不是不知道根底。”吕范继续劝道。“我今日见到叔治那边的文书,说是彼处足足有十几处不愿意接受招抚的,少则十几人,多则七八十人,这等半匪半民的奸猾之徒,虽说不得不剿,可终究是件费力却无功之事,让义从中的牵招、杨开等小首领各自领些郡卒、县卒扑灭他们便是,为何要用审正南这等人物?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子衡是怕我此举伤了本地士族的士气?”公孙珣不由失笑。“以至于传出什么苛待名族的说法?”
“正是。”吕范一丝不苟。“尤其是有田丰、沮授二人的前车之鉴,我实在是不懂文琪为何要如此行事?”
“我这么做其实也很简单。”公孙珣不由笑道。“实在是正南一意孤行,不得不放他去罢了。”
“这是为何?”吕范是真糊涂了。
“审正南名士风采,自少年便有仿效古人作风,渐渐养成了慷慨激烈,凛然不可犯的风气。可是所谓慷慨激烈、凛然不可犯嘛,换个说法便是争强好胜,不服于人……”
“我晓得了。”吕范当即醒悟。“别人倒也罢了,唯独这王叔治平日里不声不响,未曾被审正南放在眼里,却不料在旬日间就随文琪你做下如此大事,他这是有些……有些不安了?而且,引入沮授不成,又引入同乡沮宗,怕也是有些想法的。”
“这是你说的。”公孙珣嘴角轻翘,不由连连摇头。“要我说,乃是他见我辛苦为政,知难而上……你想想,如今有王宪王道人与咱们向国相相得益彰,整日坐在榻上辩论不止,之前烦扰的郡吏任命一事已经无碍,那这山中冥顽不灵盗贼岂不是就成了最大的症结,又如何能再拖延下去呢?招抚已过,不愿意下来的自然是积年的匪徒,是时候下狠手杀人了!”
吕范也是失笑摇头。
话说,二人少年相识,虽然是结为主从,却其实是难得友人,而今日天气渐热,二人谈完了正事却也没有就此分开,而是继续说了些闲话与各地局势……乃至于一直说到了傍晚,连天色渐暗都没发觉,更别说什么只写了五个字的书信了。
但就在两人谈性不止,议论不休之时,却忽然有一名刚刚上任的县吏不顾礼仪仓惶来报。
被打扰的公孙珣当即就有些不耐,见到对方如此仓惶更是有些气结:
“何事如此惊慌,莫非鲜卑人打到邯郸来了吗?”
“回禀君候,”此人赶紧俯身行礼回报。“不是鲜卑人,而是盗匪。”
“盗匪?”吕范在旁好奇追问道。“盗匪哪里敢来邯郸?”
“回禀吕功曹(公孙珣给吕范安排的职务乃是郡功曹),”这人赶紧解释。“据说是咱们清缴邯郸境内的太行山盗匪,引起了北面其他县中的太行山贼的惊恐,便接连在一起,突然从山中窜出!昨日先在北面襄国县做了一案,烧了张氏在彼处一个庄子,然后就往我们邯郸辖地来了……张氏族长张舒公得了消息后不敢怠慢,专门遣人来报!”
公孙珣怒极反笑:“我就说了,招抚已过,此时正该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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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三年,宏复见太祖于邯郸官寺,二人笑而论往事,将走,太祖忽指官寺问曰:‘今国相向公在此高卧,君可观其气否?’宏应声而答:‘此辈气色红而显白,其势不盛也,若收敛身心少做妄语,则可归位公卿,若妄言事端,十年必亡!’太祖奇而复问:‘如君言人气运,可为妄言否?’宏遂默然。”——《旧燕书》.方士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