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越与王修还有韩当面面相觑,只好退出去到舍外解释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不知为何,居然无一人再提及此事,若非蔡伯喈也没再露面,公孙珣几乎以为昨晚只是他个人醉梦罢了。
就这样,双方佯做不知,赵国这边上下齐力勉力提供了军需补给,而一万骑兵也尽数启程,等到公孙珣越过自己亲手建筑的圪芦河霞堤后,更是彻底放下了此事,一心一意转向了军旅。
过襄城、走柏人、入常山、越真定,便是大军拖延的再慢,那下曲阳也俨然就在眼前了。
平心而论,张宝,或者说张氏兄弟选择下曲阳作为黄巾军北线核心据点是有缘故的:
首先,这座城极为坚固和广大,因为下曲阳并非只是一个普通县城,它在数百年前一度是一座郡城,但是最终没被后汉启用而已。实际上,到了南北朝时期,钜鹿郡的郡治最终还是移动到了此城的。
其次,地理位置很好,这座坚城北面三四十里便是中山郡无极县,西面六十里便是常山国真定,此城在张宝手里,北面诸郡根本无法越过此城往南出兵影响张角身后。而更有意思的是,那条著名的浮沱河恰好从下曲阳城北十余里处流过,再加上一条自南向北注入浮沱河的不知名支流,几乎是完美的为下曲阳形成了一道天然防线。
可见,张宝和太平道造反前确实是用了心的。
不过,话还得反过来说,眼看着浮沱河北面大营的浩荡军势,老实说,郭勋被撤职撵回幽州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领着周围数郡好几万兵马,却死活都没越过浮沱河!虽然说朝廷也没指望郭勋这里仅靠郡兵便能有突破,但相比较于其他几路,包括已经成功逼到广宗城下的卢植,这位郭刺史也着实进展慢了些。
一个月内打破这条防线,应该便能给朝廷一个交代了吧?顺河而来的公孙珣遥遥看着浮沱河对岸有些慌张的黄巾军,却也是顺势下定了拖延的决心,然后便勒马向前,往身后的汉军大营而去。
“文琪!”浮沱河北的汉军大营外,相别数月的郭勋头发泛白的地方愈发多了起来,而他见到公孙珣的白马旗后非但没有郁闷的意思,反而松了一口气。“你能来此处主持大局,我也就放心了!”
“郭公何至于此啊?”公孙珣自然不会在此时说什么大实话,他翻身下马,赶紧向前数步握住对方双手,一脸诚恳言道。“五路人马,各处皆是朝廷精锐,唯独你这里全是郡兵……能打到下曲阳城下,已然是无愧于心了。”
郭勋闻言愈发叹气:“文琪,我自家人知自家事,我这人确实不擅统帅,莫要说郡兵如何……郡兵再如何难道还能比浮沱河南面的那些黄巾贼弱吗?当日你不就是引仓促成军的郡兵败了数万黄巾贼吗?”
公孙珣闻言失笑,赶紧又要安慰。
却不料,郭勋忽然向前半步,主动低声言道:“文琪,实不相瞒,难的不是郡兵,是郡守……这个地方是三郡交接之处,足足四位两千石!节杖可杀千石,却不可杀两千石!而除了一个宗元听话些,其余三位实在是难缠,尤其是钜鹿郭典和中山张纯!”
公孙珣这才反应过来,照理说,那护乌桓校尉宗元、钜鹿太守郭典、常山相冯歆、中山太守张纯都应该在大营或者大营左近才对,便是装模作样说什么军情紧急或者太守不好出辖区,那也一定要派个使者过来迎接自己才像话……但此时居然无一人至此。
这肯定不是四人胡乱串联,他们没这个胆子,必然在营中得到自己传递消息的郭勋心存郁闷,故意没喊人来。想想之前小黄门传旨时所言罢免郭勋的理由……不仅有战事不利,好像还有‘不能制’这几个太守国相的风声。
一念至此,公孙珣倒也心中了然了。
看来,这位郭公即便是脾气再好,也是心里有气的,不然何至于都要回幽州了还专门跟自己打这几位两千石的小报告?
当然了,郭勋到底是个精忠报国的老成之人,说到此处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不懂,钜鹿郭太守守土有责,故此行事操切,只想速速夺回下曲阳;而中山张太守和常山冯相却事不关己,只想保存实力,不欲大战;而我偏偏是个持节的幽州刺史,也没什么法子约束他们……不过,文琪是五官中郎将,又是转战多处的天下名将,或许他们应该会收敛一些。”
公孙珣此时不明所以,但却依旧颔首不断,并当即义正言辞当众指责起了这几个太守不顾大局的表现。
实际上,是个人都该知道要站在哪一边!都不怕冤枉那几个人的!
毕竟,从公孙珣的角度来说,这几个太守、国相,敢跟郭勋较劲,那将来就照样敢跟自己较劲,而人家郭勋回到幽州后还要继续从后方负责这边大营后勤的……疯了吗,不站郭勋站那几个人?
于是乎,这对故人在营门前好生一番交流,真真是情真意切,一直到护乌桓校尉宗元和钜鹿太守郭典闻讯匆匆从两侧营中赶来,这才牵手入营,看的宗元心惊肉跳,郭典愤恨不已。
稍倾,大军正式入营,交接军事,被郭勋涮了一道的军中上下军官匆忙汇集中军大帐,一时间印绶满目,铠甲耀眼……然而,正如郭勋刚才吐槽的那般,加上程普和实权不逊于两千石的郭勋本人,营中一共五个大员,一条节杖,哪里有这些千石以下军官说话的地方?
甚至,两千石和刺史都无话可说,因为话都被须发皆张的钜鹿太守郭典一人给说了!
“国家遭此大难,如常山相冯歆、中山太守张纯二人,心思暧昧,不顾国家,手握重兵却不听调遣!冯歆聚大军在真定,整日吟诗刻碑,祭祀天神;张纯聚大军在无极,整日寻欢作乐,求女问田……反正就是不肯出兵!”郭典年近四旬,须发也有些灰蒙蒙的了,而其人言语激烈,居然当众发作,丝毫不给同僚留面子。“将军既然来此,还请即刻征召他们的部队来此……若能合三郡及郭公、宗将军自涿郡、河间、安平沿途招揽的人马,还有五官中郎将带来的一万骑兵,我军便将有五六万之众,渡河向南,直趋下曲阳城下,便是拔城也未必不能行吧?!何至于蹉跎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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