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随着周泰的进军进入到了最激烈,也是双方人命消耗最大的一个阶段。
然而话说回来,因为要展示那些驮马的缘故,公孙珣一开始与周泰军阵的距离就实在是太近了,区区数百步而已,所以竟然让周幼平顶着巨大伤亡渐渐逼迫到了跟前。
公孙珣一时失笑,不等贾诩、荀攸还有其余幕僚、义从劝解,便主动下令:“我知道,此时其实大局已定,不必争一时意气,带着这些‘箭矢’一起后退!”
既然得令,庞德等人自然松了一口气,三千白马义从便护着白马旗与所谓驮着箭矢,其实绝大部分皆是装着半筒泥沙的驮马队一起匆匆后撤数百步,方才稍驻。
大旗重新立定,众人回头去看,只见周泰的军阵已然难以维持方阵姿态,无数丹阳兵散落四面,与甲骑、轻骑奋勇肉搏,双方死伤纷纷。但出乎意料,周泰大旗附近居然依旧维持着一支约千人的部众,大旗之下,一将身披重甲,甲上插有数箭不止,却依旧持长矛,举大盾,亲自冲杀在前,而左右也纷纷呼喊相从,一时挡者披靡!
其人脚步虽慢,却步步向前,从未后退……不用问,这自然就是淮南虎将周幼平了!
眼见如此,公孙珣半是叹息,半是无奈,却又再度主动勒马向后,顺便下令:“这次将那些驮马身上的物什留给他!”
庞德等人松了一口气后却是赶紧扔下那些‘宝贵箭矢’再度向西稍移。
再度立定,公孙珣回过头来,眼见着周泰身侧的部属极速脱落,俨然已经不足四五百众,却依旧向前不止。
非只如此,公孙珣亲眼看到,周泰此时大盾已失,长矛更是在他视野可及的范围内直接断裂在了一名燕军骑兵曲军侯的身体内,却依旧提环首刀奋战向前不止。
一骑当面再来,被他按住长矛,反手一刀插入脖颈,继而夺矛向前!
一骑自侧翼而来,未到跟前便被一名丹阳兵奋勇跃起,隔着盾牌从侧面相撞,骑士落马,丹阳兵也被战马巨力所斥,直接倒地不见踪影。
周围幕僚纷纷变色,继而本能看向自家燕公。
公孙珣原本想要下令,却忽然看到对方已经杀到那堆有些散乱的箭矢堆前,也是稍作忍耐,并不着急后退。
然而,周幼平来到那些以捆成捆的成筒箭矢身前,稍一动作,发现了其中秘密后,却只是微微一滞而已,然后便居然不管不顾,直接越过那些东西,一步不停,继续朝着白马旗而来。
白马旗下,诸将再度看向了自家燕公。
而公孙珣一如既往,微微一笑,却又陡然变色,直接发怒:“战场之上,骑兵稍作进退本属寻常,但事不过三,一国之主的将旗,焉能三退不止?!”
左右一时惶恐,而公孙珣却又再度拔出断刃来,指向已经来到百余步外,隐约可见对方身上血水淋漓的周泰,厉声下令:“孤在此默念百数,百数之后你们若不能杀了此人,孤便亲自去杀!”
周围义从中的军官分毫不敢耽误,自庞德以下,数十军官纷纷抢出,直奔周泰而去。
当先马速最快者,当然便是庞令明,其人仗着胯下丑马非比寻常,瞅准时机,居然临时加速,只一击,便挺矛挑飞其实已经有些力尽的周泰手中长矛!
紧随其后的乃是王凌,其人见到周泰失去武器,自然大喜,便也挺矛来刺。
周泰一声不吭,直接就在地上侧身一躲,并顺势按住对方长矛,然后仗着腰力猛地一扭,成功夺矛不说,却是将王凌给直接甩下战马!
继而,自突击以来,几乎一直没有回头的周幼平终于回头,却是不管西面密密麻麻涌来的白马将官,直接一矛插死了摔在地上的王凌。
公孙珣遥遥看着这一幕,却是眼皮一跳,莫名想起了当日程普救下自己夫妇时的那一次。
然而,当日程普赤手格杀数骑鲜卑兵以后,随之而来的是大股辽西汉骑援兵,而周泰此番连续格杀燕军骑士之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燕军骑士,还一个比一个强悍。
马岱随后而至,其人大概是见到了对方空手夺矛之力,所以哪怕对方尚未转身也不敢托大,一矛刺出,正中周泰没有铠甲遮护的腋下后,便顺势撒手,弃矛拔刀,勒马转向,直接冲入对方身后丹阳兵阵中砍杀去了!
而周泰肩膀被刺穿,一时疼痛难忍,却依旧咬牙不言,只是单膝跪地借力,隔着甲胄奋力拔出此矛,血涌如泉。
然而,就在这时,马超也自稍远处赶来,同样是奋力一矛,却是轻易扎到了周幼平因为跪姿而露出防护的小腿之上!复又将刚要起身的对方,给扎到了地上!
随即,其人有样学样,同样弃矛换刀,不管周泰如何,兀自提刀杀入丹阳军阵……马超身后,数十骑白马军官眼见这兄弟二人如此做派,也都纷纷如此,或刀或矛却是有足足七八骑成功得手,给周泰留下极为明显的伤势。
一时间,其人肩上、腋下、手臂、小腿、脖颈,被矛扎、刀划,足足受了不下十处重伤,换个人,恐怕早就倒地而亡,而周幼平却居然拄着从王凌处夺来的那矛试图起身!也是命硬!
此情此景,公孙珣原本怒气明显的面上一时收敛,显得毫无表情,却又握住手中断刃,也是让周围人愈发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而此时,忽然间,有一骑持环首刀自丹阳兵阵中向西而来,姿态别扭,但纵马略过周泰身侧时,却是奋力侧身横向一刀,将周幼平所拄长矛连着他本人的首级一起,来了个一刀两断。
似乎流不尽血的周泰没了首级,也没了支撑,终于轰然倒地。但与此同时,成功得手的田豫也直接一头从马上歪了下来!
然而,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只见田国让虽然头盔都掉落于地了,却又因为身体被捆缚在马上,居然没有落马。
片刻之后,上前营救的义从带着惊惶欲死的田豫回到白马旗下,众人这才发现,这位军中最年轻的两千石骑将,公孙珣的乡人兼门生,直接毁了容——他的一支耳朵被地上什么裸露的兵刃给直接削去了。
事情就发生在所有人身前,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大家也无话可说。
然而一直望着身前周泰尸首不动,心中有什么涌动的公孙珣,到底是忍不住回过头来,指着身前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对着身侧贾诩、荀攸还有今日两次死里逃生的田豫等人平淡言道:
“这就是孤为何今日一定要选择出击,尽快了结此战的缘由了!替我传令全军,今日我不求曹操首级,也不求什么全功,但弓矢马上就能送到,战场又有如此多的溃兵可驱赶……天黑之前,我一定要再见到最少三个敌阵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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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役,太祖集奔骑两万环射不止,箭矢如雨,南军皆举盾藏匿,不能仰首,唯待矢尽矣。至午后过半,南军前阵十死二三,将溃,然奔骑弓矢亦尽,操遂举阵环次欲南归。时太祖呼大营送矢未至,乃暗以甲骑所携箭筒尽归奔骑,环射不变,复以战马数百,负空筒盛土于内,稍夹羽矢在上,示于阵前。南军疲敝,遥望震动,前军自以皆不免,遂弃阵向前,尽为甲骑绞杀。旋,周泰、陈武、徐盛,三营皆破,而羽矢已自官渡至,乃进逼曹军不止。”——《典略》.燕.裴松之注
PS: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