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闻言是三分惊三分怒,却居然又有三分喜:“这便是一文钱之意了吗?卫将军是说,我猜对了,便可全身而走?”
“正是。”公孙珣正色相对。“猜对了,你走、张斌祭旗;猜错了,你死,张斌走!”
张斌闻言不由面色惊恐看向了身侧赵延,而赵延情知此时绝无幸理,也是红着眼睛咬牙赌了上去:“有字!有字居上!”
公孙珣闻言一笑,却是与刘表对视了一眼,复又朝着身下二人微微一笑:“就在此处砍了赵延!”
赵延与张斌俱皆一时惊吓,然后来不及分辨,旁边吕布便拔出刀来,一刀枭首。
血溅三尺,人头更是滚落在了张斌身前,后者被身侧血柱喷了一脸,又看到昔日同伙死不瞑目的双眼,倒是干脆胯下一湿,直接整个人晕了过去。
全帐整肃。
所有人都没想到,公孙珣居然会擅杀一名两千石校尉,还是赵忠最倚重的族弟,而且,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念叨,这终究是公孙珣理论上的妻族长辈吧?莫非,背地里真如表面那般毫无来往,且为大义反目成仇?
不管如何,持节也不是这个持法吧?
但是反过来想,如今局势摆在这里,一个两千石校尉,杀便是杀了,洛中天子又能如何呢?他敢如何?!
中军大帐中沉默了许久,而首先渐渐有些按捺不住的却居然是作为副将的骑都尉鲍信。
但鲍信刚要说话,一直沉默不言盯着死尸的公孙珣又忽然正色开口了:“诸位,待会张斌醒后让他解印自去,然后这二营中军官自推长官,我假权署任……然后不许再有纠缠!”
鲍信一时语塞,但醒悟后反而更加想要说话了。
而公孙珣却没给他机会:“我既然已经擅杀一两千石,那便直言与诸位好了。非是我不痛恨阉宦,也不是我不想杀人,可如今长安危殆,关中危殆,天下危殆,大将军以关中军事委任于我,我无论如何要以大局为重!便是今日杀一人立威,也是不得已要表明心迹以证清白而已……景升兄。”
“属下在。”就在主座几案前的刘表后退数步,躬身参拜。
“你乃党人八骏,又是北军中候,军中士人当以你为主。”公孙珣正色相告。“我有一言相告,自明日动身西行起,军中不许提及阉宦、党人之论,洛阳之事我为军中主帅当在后为诸君一力当之,尔等只需努力作战,早日逐叛军出关中便可。若有违反,阉宦门生子弟那里我自为之,而党人那里我却要唯你是问!”
言至此处,公孙珣径直拔出腰中断刃,插上面前几案。
而刘表也是恭恭敬敬再度大礼相拜:“请卫将军放心,今日后,再有人在军中妄为派系事,表一力担之!”
鲍信彻底被憋在了当场,而军帐中那些投靠过阉宦之人也都纷纷释然起来。
军议到此结束,除了该留在中军之人,其余俱皆散去。
而鲍信出帐不久便愤然追上刘表:“景升兄何故如此懦弱,此时正是说服卫将军清理北军门户之时……千载良机啊!”
“国难当头,不该如卫将军所言,先尽力与当面叛军吗?”身高八尺的刘表面色如常,却居然反问。“而且,我以十数年禁锢之身,都对卫将军心服口服,骑都尉哪来的如此杀气呢?”
言罢,刘表攥紧手中那枚钱币,便径直离去了。
鲍信无言以对……正如公孙珣之前所言,刘表才是军中士人领袖,他都服气了,你鲍信又如何呢?
转回帐中,韩当自去接手河内骑士,而公孙珣与娄圭、戏忠、贾诩等人终究是要留在中军的,且明日就要启程西行,这大帐也没理由就此更换,故此,只是几名义从进入,将尸首拖出去了而已。
“君侯,这……这该如何上报?”出言的,乃是河内王象,其人才学文笔出众,公孙珣临时拜将持节,手下乏人,便将他重新招来作为文书。
“先写一封公文给大将军府奏罢其人职务,贬为军司马。”公孙珣盯着地上血迹嗤笑道。“等公文下来了,再写一封公文,说这位军司马点卯未到……所以杀了。”
“喏。”王象无奈应声道,却是径直转到后面去写文书了。
“将军为何一定要杀他呢?杀张斌不好吗?他到底是将军妻族吧?”犹豫了一下,眼看着公孙珣坐在帐中默然不语,贾诩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也引得立在两侧娄圭与戏忠纷纷好奇看了过去。
“杀眼前人易,杀心中人难。”座中的公孙珣闻言一时感慨。“不杀他,我如何有面目在心中坦然告诫自己,此行西征,是要为救关中士民于水火,是要为傅南容复仇呢?多年为祸天下的,没有他们赵家人吗?当日为赵忠爪牙,驱南容去送死的,不就是他赵延吗?妻族是什么?况且,我没给他机会吗?”
贾诩与娄圭还有戏忠一样,俱皆沉默以对。
而公孙珣,却是忽然拔起案上断刀,转身到后帐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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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征西至函谷关,收三河五校,五校中阉宦子弟泰半,太祖持节而斥,中有步兵校尉赵延,赵忠族弟也,亦太祖岳父赵苞族弟也,以妻族跪涕求走,太祖闻而叹:‘既为妻族,独不可留也!’乃诛赵延,而赦全军。军中震动,遂使如臂指。”——《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PS:感谢新盟主山鹧鸪,好吧,这也算是老书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