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张飞难得分出两千兵,其中包括一开始从郡北带来的一千兵马,交与了司马芝,让其在曲梁这个与邯郸只有一个鸡泽相隔的地方安守,然后便有故技重施,领着几乎全是降兵的剩余全军三千余,只带数日干粮回师向北……而降兵们也跟往日一样,毫无思考余地,便茫茫然随着张飞继续奔走出战去了;
九月初一,张飞攻破广年县城;
九月初三,张益德回到一开始占据的南和县城,已经聚兵四千,且收复郡南过半,而此时,不过相距他一开始攻破此城十日而已,北面的任县、平乡县、巨鹿旧城三处,居然才刚刚相互试探清楚,然后在许攸的逼迫下,聚集一起,试图夺回南和,方在路中……张益德当即立断,迎面出击,两军黄昏时相遇,张益德冲杀在前,穿透敌阵,全军一个照面便斩首三百,当场逼降其众,到此为止,这位曾得公孙珣亲口称赞的万人敌却是在十日之内,尽复钜鹿郡南八县九城,甚至还要外加一个魏郡曲梁县城……仔细算算,此时居然只剩一个浦落津小城尚未收复了;
九月四日,张益德依旧没有给这些降将降兵任何思考时间,居然一边送信过钜鹿泽告知董公仁,一边马不蹄停,挥全军六千余众北上,直扑浦落津;
九月初六日,张飞又是在漳水这个水系几乎遍布整个冀州的河北大河畔遇到了敌人……原来,许子远虽然被张飞打得措手不及,难免有些茫然,但其人智计摆在那里,却早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所以他一边下令全军撤退到漳水对岸的安平国中躲避,一边先行渡河,去安平国领了数千兵马前来接应,而之前逼迫任县、平乡等三处兵马合力南下,其实本就是虚晃一招,是为了掩护这次撤退而已……堪称明智!
但许攸虽然如此小心,却依旧万万没想到,任他聪明一世,却一时遇到了一个天下间难寻的熊虎之将,而且可能是天下间最善如此乱战的一员名将……张益德十日九城,各处皆一战而胜,三城兵马汇聚反而让他节省了时间,可以扔下三城,直扑浦落津而来。
只能说,没有和其他同僚一起见到关云长那个怪物,是许子远的幸运,而更幸运的是,他居然独自见识到了张飞这个怪物!
回到眼前,张飞轻兵疾行不止,赶到之时,那三千人马已经扔掉了浦落津小城,并建好了浮桥,正准备在河对岸的安平守军接应下渡河逃窜呢……只是,张益德身为军中宿将,此番出征又急袭如狼如虎,战至此时早已经气血难抑,见此情形又如何会有所迟疑?
于是乎,其人立即催动全军上前,后降气力充足的兵马在前,先降却因为转战多出气力已失的兵马在后,六千大军,顺河而击,一个下午便在漳水边上斩首过千,降服过千,而剩下的人中,其实只有两三百人渡河成功,其余俱皆因为在浮桥上踩踏拥挤,而淹死在了河水中,与当年的黄巾军殊途同归!
河对岸的许子远还有数千安平守军,隔河看到自家兵马被屠杀殆尽,早已经惊惶失语,不知所措,但偏偏张益德还没有放过对方,其人借此大胜之威,仿效公孙珣当日渭水一战,将降兵中军官还有自己军中之前向许攸买过官却无什么出彩表现的降将尽数拖出,尽数斩首,行刑示众!
许子远目眦欲裂,几乎晕厥,却又无可奈何。
行刑完毕,张飞为防董昭在后实力不足,有万一之虑,便烧断浮桥,将尸首尽数扔入漳水,然后又亲自聚众七千,大张旗鼓,顺着浦落津大路往瘿陶城去为董公仁撑腰去了。
当然,张飞并不知晓,就在他大破许攸,震慑漳水的当日上午,得到之前南和一战讯息的董昭便直接邀请了郡丞孙伉,让其人来官寺后堂相会。
话说,早在一开始张飞突然领兵失踪,孙伉便已经不安起来;而数日前,随着张飞在郡南大闹天宫的迹象初显端倪,其人的这种不安便愈发明显;等到这一日,消息传来,任县、平乡、钜鹿三城一起出兵南和却败于张飞之手,而张益德几乎已经扫荡郡南成功的消息传来后,他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再无多余逾矩举止。
至于如今董昭有召,他自然不敢不去……实际上,整理好仪表,高冠直裾,黒绶铜印,其人非但没有拖延,反而及时一反常态,笑靥如花,匆匆进入了熟悉的官寺,等来到后堂,更是纳头便拜,口称府君。
当然,董昭也是一如既往和蔼可亲,他亲自来到堂下扶起对方,又拉到后堂上首并列挽手而坐,多少是让孙伉长出了一口气。
但很快,随着二人坐定,董昭开口,这位做了许多年钜鹿郡丞的本地世族之冠,却还是瞬间浑身冰凉起来。
“公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董昭摸着对方的手,略显无奈。“益德击破郡南八县九城,得到了无数降人的口供,检索出了无数机密书信……别的倒也罢了,唯独任县的黄氏那里却居然寻出了一封你手书的信函,笔迹相同、印鉴齐整,使者据说也是你亲信家人……”
“我家与黄氏乃是世交。”孙伉浑身冰凉之余赶紧解释。“他有我的书信乃是寻常事啊……彼辈才反叛不过两月而已,之前的书信焉能作数?”
“这我自然知道。”董昭失笑道。“但这封信却非是之前的旧信,乃是数日前益德出征后才送到的,而且信中前半截便是提醒黄氏小心益德举止……”
孙伉惊慌失措,几乎要从座中跳起来。
“你且稍安勿躁,听我说完……”董公仁扯住对方,将对方拉回座位中,继续从容讲道。“而此信后半截中,你却又与对方商议,要黄氏那边稍作隐忍,等卫将军出兵邯郸,再突然献上瘿陶,引袁军直捣卫将军身后,以成不世之功……公高,你自己说,这封信摆在这里,不管是什么时局,不管你家门如何,不管你本人名望如何,说破大天去,难道逃得脱灭族之祸吗?!”
“这信是伪造的!”孙伉几乎要哭了出来。“先不说张益德张将军南行我根本不知情,只说图谋卫将军,我哪来的这个胆子?而且,我也的确没有写信啊!府君,你是知我的,我虽然之前多有不敬,且有怨言,但绝不会冒着家门被灭的风险作出如此蠢事……至于印鉴,我做郡丞多年,郡中上下交游广阔,多有人见到,真要有人拿泥丸仿造一二也算寻常……总之,请府君务必信我!”
“我自然信你。”董昭继续握住对方已经满是汗水的双手,一脸恳切。“我如何不信你呢?因为那封信本就是我伪书的,印鉴也是我之前寻得机会偷偷伪作……但如此局势下,伪造的又如何呢?不能灭你全族吗?郡中上下都知道你以往的跋扈,也都知道你对我还有卫将军有些眦怨,再加上之前和现在的局势,他们难道会不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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