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昌笑着对婉澜拱手,长长一揖:“知道了,阿姐,您的警世恒言,我以后一定要刻在心头上,每日起床时看一遍,入睡时看一遍。父亲母亲不在,您倒是摆起长辈威严来了。”
婉澜笑着在他手上拍了一下:“油嘴滑舌,你当我愿意呢。”
她第二日果然穿了新作的洋装,典雅的长裙缀着层叠蕾丝,因为从前没有缠小脚,正好可以穿西式高跟鞋,外面罩了件厚毛呢的大衣,长发挽起来,就像一位刚从欧洲回来的“假洋人”。
婉澜对自己这身打扮满意的很,本想尝试着画一个时新的西洋妆面,奈何戴春林的白粉敷上去着实怪异,这才作罢,她纠结了许久,竟然用素着一张脸便出了门。
谢怀昌在车上笑话她:“昨日还说蒋方震的宴要隆重些,今日却连妆都懒得画了。”
婉澜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你姐姐这叫却嫌脂粉污颜色。”
这话虽狂妄,可她说来却极是为合适。婉澜的眉眼本就浓丽,眉不描则黑,唇不涂则红,虽然肤色不如欧洲的洋人那洋白如冬雪,却胜在肌肤细腻,面颊红润,笑起来颊边还有一道斜着的浅沟,偏偏眼神沉静,整个人的气质便越显高华,真真当得起国色天香四字。
他们正说笑着,车外却忽然起了一声尖叫,车夫声音发厉的“吁——”,紧接着车身便是一阵左摇右晃,谢怀昌急忙将婉澜护在胸前,一手死死拽住车门框子,才好险没有被甩出去。
谢家的车夫老潘是个爆裂的脾气,婉澜兄妹刚稳住身子,便听见他在外面高声呵斥:“没长眼吗!这么大车在这没看见!挤什么挤,赶着投胎去啊,惊了马踩不死你这混账玩意儿!”
哪知对方也是个不认怂的,当下便更高嗓门地回骂:“我要是没长眼,您就是没长七窍,整个一嘎杂子琉璃球,大清哪条律法规定着黄包车得给您这马车让道儿了,您给我找出来瞧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好好儿地走着,您非得过来挤我这一下,惊了马踩了我这贱命不要紧,伤了我身后这位爷您赔得起吗!”
老潘闻言更是大怒,正要发火,婉澜急忙在车里叫他:“好啦,潘叔,这街上人来人往的,走道难免有个擦碰,没伤到您吧。”
她这么一搭腔,老潘也顾不上跟人吵架,急忙回答:“没有,小姐少爷没事儿吧?”
“我们没事情,撞上的那位呢?”
那人听见这正主说话,存了讹诈的心思,又扯开嗓门:“哎呦喂,车里这位小姐真是个菩萨心肠,菩萨呀,小的脚给扭了一下,您瞧瞧,这走道儿还拐着呢!”
婉澜还没接茬,那人车上拉的贵客却开了口,一副冷冷清清的嗓音:“给他们让路,有伤我给你付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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