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抬脚向婉恬走过去,他大小也算是个中国通,明白中国府邸的内苑是家人和女眷起居的地方,未经邀请而进入是种不礼貌的行为,这时候应该赶紧退出去,但他的脚动不了地方,听不得使唤,只能一步步向她走过去,并且在这几步路的时间里想了一万句话,打算用作开场词。
但婉恬忽然转过头来,直直面向他,怔了一怔,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哦,小姐,很抱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冒昧走到了我不该来的地方……”乔治打好的所有腹稿压根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他迎着婉恬的目光,这句话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们之所以将某件事称作上天注定,正是源于这件事情中所发生的各种不可思议的巧合,并由这些巧合而导向的最终结局。
在婉恬与斯宾塞先生的巧合中,是斯宾塞先生客居谢府的第一天,晨起出门,向来礼数周到的谢府竟然一个为他指路或安排早膳的丫头小厮都没有,让他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内苑。
婉恬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洋人吓了一跳,并且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一番,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向他露出微笑:“您一定是斯宾塞先生,真是抱歉,没有人服侍你吗?”
乔治今日穿了中式长衫,像书生一样捏了一柄折扇,但他身材高大,这长衫便有几分虎背熊腰的意味,全赖气质高雅,才能衬出几分文质彬彬来,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行头。
婉恬瞧着乔治微笑,做手势将他让进花厅,又打发了两路丫头,一路上茶,一路去请大少爷并大小姐过来,花厅门开着,另有两个丫头站在门后服侍,老林头就在门前伺候海棠,简直是严阵以待。
“先生的中文说的真好,”婉恬以一句夸赞做开头:“听着和国人无异了。”
乔治有些拘谨,正襟危坐,听见婉恬开口,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是,我曾经请过一位留洋的大清学生来教我中国话,后来又在中国待了三年,这才勉强能流利问答。”
婉恬点了一下头,又问:“先生用过早膳了吗?”
“还没有,”乔治道:“并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在哪里用膳,我醒来后也没有见到别人。”
婉恬皱了一下眉,将左边的丫头叫过来低声吩咐了两句,那丫头便急忙忙退出去了,沏茶的丫头正端着茶盘进来,险些与要出去的那位撞在一起。
婉恬便叮嘱一句:“当心些,急什么。”
乔治将两手放在大腿上,后背绷直,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斜过去瞧婉恬的脸,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瞧,借着说话的机会才敢正眼看她,反倒是婉恬表现的一派从容,还将婉澜抬出来,夸赞乔治是个名师。
“长姐时常说起您,”婉恬亲手为他端茶,呈上茶果:“她说洋文也算是入门了,全赖您悉心教导。”
乔治微笑起来,伸手接过茶盏,还小心翼翼地避免了与婉恬的指尖接触:“澜并没有她的弟弟谢那样沉心学习,她的精力更多放在交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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