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折中的办法。但是你也知道礼部尚书虽权力不如各尚书,但是毕竟是九卿之一,皇上未必肯给啊!”
众所周知,明朝最高的决策有几等,一个就是内阁的阁议。
阁议就是内阁几个大佬,每日一议商议处置军国大事。
次一等就是九卿廷议,九卿礼,吏等六部尚书,加上左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使九人。
在没有设内阁的时候,九卿廷议就是朝廷最高决策机构。国家里最重要的大事,这九个人聚在一起商议基本就可以定下了。
另外还有三品以上官员廷议,甚至还要加上代表言官的六科十三道。
不过这样的廷议,基本用在不得了的大事上,比如说立储啊,迁都啊,商议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的人选。
这样的廷议基本一年都很难碰上一次。毕竟身为官员,大家都事情都很忙,整天公务缠身,怎么能整天开会。
但九卿廷议就不一样了,这是真正的共商国是。比如当初林延潮任礼部侍郎,就是在九卿廷议上商议决定的。
九卿廷议也是对内阁的制约,身为一名尚书,若是内阁大学士真得整天刁难你,那么逼极了人家,他就敢在九卿廷议上与你唱反调。
所以同样官居二品,官员差距也是很悬殊的。
比如漕运河道总督,这是河漕一事以后,河道总督与漕运总督两职位统一所设,手中实权极大,黄河运河流经的各省地方行政长官都听命从事,而且这是公认的肥差。
至于吏部侍郎虽说是三品,那是可以与其他五部尚书平起平坐的,人事之权永远是最要紧的。
而南京也有九卿,但人家这九卿根本无法共商国是。
所以既是吏部侍郎,漕运总督天子不肯授给林延潮,南京六部林延潮又不愿意去,所以最后折中,张诚想出这个法子来。
张诚道:“皇上那边当然还要看皇上的意思,故而我才来请教你陈公公,你是能够摸到皇上脉的高人啊。”
陈矩道:“这我可不敢当,总要于东阿先退下来了,咱们俩才能问问皇上。”
张诚笑着道:“那依你看这有几分把握?”
陈矩闭目想了想,然后道:“不到七成。”
张诚道:“七成也够一试了。”
陈矩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皇上不认可林侯官,继续让他致休下去,那么于东阿可是白退了。”
张诚道:“当初陛下不许林侯官任漕运总督,用的是‘词臣不宜外任’之由,可见陛下没有不用林侯官意思。而这礼部尚书向来是由翰林出身的官员担任,只要这一次林侯官还是正推,那么陛下因之前拒了一次,就不会拒第二次。”
陈矩摇了摇头:“实在难说啊!但是于东阿与林侯官又是什么交情?他会肯拿自己的前程,堂堂二品尚书的前程来赌。”
张诚道:“别人当然是不会,但林侯官却是可以,他们是拜把子的交情。”
听到这里陈矩才点点头道:“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官员会推举林侯官,他真是有过人之处啊!”
就在京师筹谋之际,而远在福建的福建巡抚赵参鲁的日子。
天子申斥赵参鲁虽没有下明文,但却从兵部的熟人那里传到了身在福建巡抚衙门的赵参鲁的耳里。
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赵参鲁相信不用多久,自己丢脸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福建官场上。
赵参鲁不免失望,他知道他虽说是封疆大吏,福建官场上每个人都要仰他鼻息。
但他的官衔不过佥都御史正四品,他这样的人物在京城里来说就不算什么了,在申时行,王锡爵那样的大人物面前更是不起眼。
若是上面对他不信任那么他这福建巡抚的职位就是他任官的终点了。
赵参鲁坐在书案后对于将来的命运不免长吁短叹,连他平日最喜欢的小妾放在眼前也是无暇看一眼。
正在这时候,他的两位高瘦,矮胖师爷前来奏事。
高瘦的师爷见赵参鲁皱眉不展,当即道:“老爷,备倭的事已经如此了,我们再图慢慢补救就是,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眼前的灾涝啊。”
赵参鲁点点头道:“你说的是,但本院有什么办法,今年入库钱粮被调走一半,而且为了备倭各库里以往亏空的军粮都要补齐,现在又叫本院如何赈灾。”
矮胖师爷道:“赈灾备荒之事,当然还是要靠当地乡绅富户募捐。只要褒奖得当,还是有人愿意捐钱的。”
高瘦师爷当即奉上一表道:“东翁,这是近来本地官绅出资捐献赈灾的名单,你看不是上奏天子,请求朝廷表彰一二。”
赵参鲁笑着道:“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当即赵参鲁拿起名单看起,但见名单第一个就是林延潮的名字。
一看到这里,赵参鲁脸就沉下来道:“怎么将他的名字也列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