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第三章在晚饭后
当言偃带着赵无恤进入临时分隔开的居室后,他便发现盖着厚厚被褥的床榻之上,专鲫脸上又多了新的痛苦痕迹。眼下,他脸色红晕,嘴唇干涸,竟连话也不说了,赵无恤远远地呼唤“伯鱼?”得到的也只是一声咕哝,过了一会,连咕哝都没了。
前来诊治的扁鹊之徒子豹一脸凝重,在赵无恤询问病情时大摇其头:“从霜降以后,至春分以前,凡有触冒霜露,体中寒即病者,谓之伤寒也。九月十月寒气尚微,为病则轻。十一月十二月寒冽已严,为病则重。专大夫的病症来得突然,发作极其猛烈,一日之内居然衰弱到如此程度,是最难诊治的那种。”
吴国行人屈无忌喃喃地说道:“这么说,是没救了?”
子豹垂首道:“只能尽人事,安天命。”
赵无恤发现他戴着厚厚的口罩和葛麻布衣,诊脉时只以丝线缠绕专鲫手腕,这家伙是扁鹊之徒里最怕死的,而不怕死的子越也染了疫病,如今只剩下子阳在陪着扁鹊,还有一批勇敢的疾医出入隔离区,无恤纵然厌恶子豹的怯懦,在这边却不得不依靠他。
危难见人心,板荡识忠良,诚哉斯言。
屈无忌知道若是让吴国太子的亲信,乃至于吴王视若义子的专鲫死于外国,他回国后恐怕要受责难,但此事保自己的小命要紧。
于是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那还是将他快快送到隔离的里闾中去罢。”
他这意思,是想让专鲫自生自灭了。
言偃也对疫病十分畏惧,十年前吴国都城爆发疟疾,被吴王亲手放弃,沉入沼泽的生命不在少数,言偃的父母便是在那时候殒命的,孰料此番北上又遇上了这种情况。
其实并不奇怪,伤寒传染的重点一是多病体弱者,二就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者。这在赵兵们身上还不明显,晋国和齐鲁差距并不大,但从南方潮湿闷热之地来的吴国人可就受不了了。
专鲫之前在晋国便三天两头染上小病,所以这个铁打的汉子才一夜之间被病魔削减成了这般模样。面对屈无忌的决定,和伯鱼纵然理念不合,却关系不错的言偃只能叹着气,别过脸去不看专鲫。
眼见这位吴国勇士的命运就此决定了,但赵无恤却发话了:“按照规矩。疫病患者是一定要移到隔离的里闾中去的,但我不会放弃伯鱼,我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疾医为他诊治!”
赵无恤知道现在的情形对专伯鱼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是生命。他的生命是开怀大笑,是炭火上烧烤的炙鱼,是双脚下踩踏的隆隆战车。他的生命是手握鱼肠剑,跳着奔放的吴地战舞乘车迎敌,青黑色的纹身在面孔和手臂上反射着阳光。
此人虽然大大咧咧,与赵无恤还有过些许冲突。但就算冲着他在陶丘遇刺时专鲫示警一事,无恤也会尽量保他活命!
他这个人,无论是瑕疵之怨,还是滴水之恩,都会一一相报!
……
屈无忌和言偃朝无恤道谢,但对治愈专鲫依然没抱太大的希望。
其实,伤寒等疫病给屈无忌、秦邑大夫、子阳等士大夫阶层造成的恐惧比给兵卒、庶民造成的还要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疫病面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庶民氓隶。它可不管你是“尊”是“卑”,一视同仁,只要你传染上就有丧命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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