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大夫不理政务,不封锁边境。那些齐人便带着疫病到了须句。伤寒夺走了小民幼子之命,邑大夫每日只知道派巫祝在居室里占卜祈求,说这是晋人和齐人交战惹怒了昊天,降下灾祸,只要诚心侍奉鬼神,伤寒自然能消除。“
”小民一开始也信了,只是伤寒非但没消,粟米钱帛倒是被那巫祝收走了不少。最后小民次子、长孙也死了,小民全家恐极,眼见邻里纷纷倒毙。只能西行逃难,到此地后,只剩下幼孙与老朽了。若是须句能像贵邑这样延医送药、放粥赈衣,小民全家焉能落到如此下场!“
他说起往事时悲痛至极。捶胸大哭一番后,又抱着奄奄一息的幼孙向众人祈求道:”这是小民一家唯一的血肉,还请疾医能救之,小人世代愿为隶臣,肝脑涂地,不能为报!”说完稽首不已。
当时扁鹊师徒听得是勃然大怒。虽然此时去古未远,许多人认为鬼神作祟是致病的原因,赵氏下宫之难后“晋景公梦大厉”的故事就是著名的事例。但那些实事求是的顶尖医者,却开始与巫术分离,他们拨开鬼神笼罩的迷雾,探寻疫病的真正源头。
半个世纪前,晋平公有病,虒祁宫内的卜者说是参商之星神作祟。晋侯又派人问郑国的博物君子子产。子产一方面承认,星辰山川之神可能为水旱疫病之灾,但平公的病与之无关,而在其太过好色无厌,劳逸饮食哀乐不当。
晋人又请秦国名医医和为平公治病。医和视之,说,病不能治了,病因不在鬼神,而在太好女色。他讲了一番道理,要点是,六气调和,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四肢)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总之跟鬼神作祟没有半毛钱关系,晋人称他为“良医也”,厚礼而归之。
到了扁鹊一派,更是自行与巫术划清了界限,在每次治疗前都会宣称的“六不治”里,本就包括“信巫不信医,不治”一项。前年赵无恤提出的“细蛊致病说”,更是为扁鹊一派注入了理论上的立脚点,绝对是划时代的事情,所以扁鹊才那么激动,在赵氏一留就到了现在。
总之,当时扁鹊师徒在为那须句老者遭遇的不幸而哀叹,咒骂须句大夫不救民而害民,非民主,是民贼也!扁鹊还萌生了立刻赶往须句,救治万民的想法,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但在赵无恤那颗越来越像成熟政治家的脑袋里,同情和愤怒之余,一个想法也脱颖而出。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这便是他今日在赵鞅和赵氏众家臣面前,认为要攻取须句的缘由。
“须句大夫资敌,害民,两罪并立。小子作为鲁国小司寇,西鲁诸邑之首,不能再坐观其残害须句数万斯民,还望父亲以霸国次卿的身份,允许我率半师之众,随医扁鹊去武装救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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