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沈念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后来，我们村有五个小伙伴想抢我手里的糖，我让他们永远也没法从我手里抢东西了。”小男孩做了个拇指朝下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分外得意，“喏，他们的残骸，现在还留在粪坑里呢，妖妖灵叔叔捞了好久也没能全部捞上来。”
沈念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竭力想从那上面挖掘出一缕类似愧疚、惶恐，然而她失败了。
小男孩的神情始终充满了卖弄的意味。
杀害几条人命，似乎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沈念低头观看他入院时的记录表。
“李宏宇，14岁？”
她抬头，正好看见小男孩自豪地抬起了下巴。
“我饿了，我要吃好吃的。”
“好吃的？”
“嗯，燕窝，鲍鱼，海参……”李宏宇悄悄咽了咽口水，“书上写的好吃的，全都给我来一份。”
沈念默了片刻，回答：“这里是医院，不是五星大酒店。”
“我不管，你不给我弄好吃的，我就绝食！”李宏宇的神情更加得意了，“如果把我饿死了，你负责得起吗？”
“吃不吃饭是你自己的权利，随你如何行使。”沈念冷淡地回答。
李宏宇显然没想到威胁对这个看起来很好说话很好糊弄的医生不起作用，也开始急了。
“医生，我还是个孩子呢，你们医院对孩子都是这么苛刻的吗？”
“对，你是个孩子。”
沈念敷衍地重复了一句，低头继续看病历本。
李宏宇的病情确认为“反社会型人格障碍”。
小时候学习成绩差，家里疏于管教，父母对其不闻不问，而老一辈则不分是非地往死里宠，他想逃学就逃学，想打架就打架，想偷东西就偷东西。
这小子精得很，打架专挑年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打，打输了不丢人，打赢了就有了对抗的资本。
被打的高年级学长跟被偷窃钱财的成年人偶尔会找他麻烦，都被众人用年龄绑架逼着不追究他的责任。
“算了吧，他还是个孩子呢。”
“小孩子懂什么呀？他就是贪吃贪玩了点儿，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呀，都是大人，别小气到非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了吧。”
“男孩子嘛，是会皮一点的，他本性不坏的，回头我们说他一顿，这事就算揭过了，啊？”
“你还是不是人啦？不就是偷了你一个破表破了你一点皮吗？至于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苦苦相逼？”
人们总是这样说着。
怒气冲冲跑来追究责任的大人们迫于舆论压力，只得讪讪地收起怒容，陪着笑脸反复解释自己没有恶意。
干了坏事的人，逍遥地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看着电视，什么事情都没有。
而权利受到侵害的人，最终却成为了被舆论所指责的人。
一次又一次的纵容，降低了李星宇内心道德标杆的底线。
他突然发现，做点坏事挺好的。
博一下眼球，找点存在感，还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反正，大人们总会摆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