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手指按在胸口,竭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屏息朝下望去。
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棒球帽的小哥,正坐在改装过的四轮货车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头的车把头。
似乎察觉到了沈念的视线,他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再往上看,是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窝……
他嘴角轻扬,似是笑了一下,很快隐入了唇畔。
两瓣苍白的薄唇,上下一分。
沈念几乎能听见轻而软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和嘲弄,穿破了时光和空间,毫无阻拦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ina,我回来了。”
随后,他踩下了踏板,货车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沈念的世界,仿佛全盘塌陷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追了出去。
“蹬蹬蹬”,转过楼道,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追逐奔跑。
夏日下午三四点的太阳依然非常毒辣,大量的汗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服,她的脸颊粉扑扑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一里。
两里。
三里。
人只有两条腿,怎么可能追得上拥有四个轮子的货车呢?
沈念追出去很远很远,只跑到耳垂发烫,她才慢慢地停下步子,缓缓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滋滋滋”
熟悉的电流音过后,先生经过机械改装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念,你的情绪很不稳定,发生了什么?”
组织在她的耳钉上事先安装了监测生理机能的芯片,她的情绪异常会通过电脑端及时传输到组织的主机上去。
沈念维持着抱膝的动作没动。
她不想说话。
这是一种从身到心的疲惫。
那头沉默了片刻,又问:“你见到他了?”
沈念面上的神情不知是哭还是笑,索性将脸埋在膝头,拒绝去想太过复杂的问题。
“你见到他了。”这一回,先生的语气是笃定而自信的,“他在哪里?”
“……走了。”沈念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闷。
“走了?”先生跟着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不过,他很快释然了。“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华国,迟早有一天,他会重新找上你的。”
沈念咬着唇,竭力想让自己一片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儿。
“毕竟……”先生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冷意,“他为了你,前前后后杀掉了两百多个人。”
两百多个人……
沈念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仿佛能听到无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些声音里,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小孩,有华语也有外语,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如粉笔划过黑板,刺耳至极。
“沈念,这是你的罪。你必须帮我们,找到他威廉,你的养父!”
嘈杂的电流音,就在这一刻响起。
不到两秒钟,通讯中断了。
沈念神情怔忪。
这是她的罪吗?
她不知道。
那些人该死吗?
她也不知道。
他有错吗?
她更加不清楚。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善与恶的界限如何确定?是与非的标准谁来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