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义灭亲?弃车保帅而已。”李先生冷笑。
“徐辕或许是想像逼我们移交秦向朝那样,把林陌控制在他自己手心里吧,关在万尺牢里,一辈子。”吴曦道,“我就怕林陌死讯是假,被徐辕藏起是真。”
“没关系,都统大人,林陌的价值虽然没榨到最大,但宋恒驻地地图的事,倒是我们对徐辕和短刀谷的敲门砖。”李先生宽慰。
“先生说得对,林陌这棋,下到这就可以扔了,头疼的事就留给林阡吧。”吴曦一愣,笑,“短刀谷里,一定很有很多东西可以深挖。”
华一方等人竟然不念旧情亲自追杀林陌,致使林陌摔下悬崖被激流卷走凶多吉少,这举动,林陌不解、吴曦惊异,个中缘由,时间拨到婚礼翌日,地点回归临时华府——
前一晚,林陌来参加华登峰的婚礼,本意不过是想寻证人、洗脱秦向朝罪名,谁知那张怀远不是解救,而是深渊。一战之后,反而证实了秦向朝是奸细,更搭上了他自己。这才第二日,街头巷尾,传言纷飞,无不指他林陌大奸大恶。而秦家父子叛国降金,表面来看证据确凿,一半情报被吴曦逮个正着,另一半半个兴州府有目共睹。
因此,华一方不得不逼着自己放下儿子儿媳,迅速平复心情,来与柳五津宋恒探讨对策:
“我曾想过,如果说‘一半情报在秦向朝手上’仅仅是吴曦一面之词;那么有那么倒霉吗,在路上随便撞到个人,就把金人那缺失的另一半情报撞进了怀?排除了所有巧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吴曦布局,二是,秦向朝真不清白……”
“然而,当晚吴曦的表现是,对张怀远的存在完全没有预料,他都已经准备甩袖走人;廿三潜入秦府的密探没有回府复命,吴曦居然置之不理、落这么大把柄在川宇手里,可见吴曦和他的谋士团不够缜密,没有能力布局到那么天衣无缝……”柳五津回忆时,难免忧虑,“可是,秦向朝,我又实在不希望他是奸细,那是最坏的可能性。”
“五津,吴曦有可能是伪装——甩袖走人是对我们演戏降低嫌疑,密探失陷则是他藏拙以使川宇掉以轻心。见面对质之时,吴曦即使有再多的窘迫和掣肘,都会因张怀远暴露而烟消云散。在张怀远作证成功、川宇眼看得胜之际,吴曦他其实就在等着下一步的发展,没有朱子墨,也会有别人撞破情报让张怀远暴露。”华一方劝慰柳五津说,吴曦并非没可能是幕后黑手,无论如何,秦向朝和吴曦之间,至少一个被他们看漏。
“一开始,我倒是很希望川宇能证实‘吴曦构陷’,可惜了……”宋恒一脸郁闷,婚宴上他何尝想对林陌用剑。
当晚,林陌曾用“吴曦是否构陷”来捆绑吴曦的“张怀远是否作假证”,之所以能捆绑成功,是因吴曦耍赖在先,而且林陌有密探为证据,虽然不算充足,却有一定底气。
然则后来张怀远暴露狰狞,使吴曦的“张怀远作假证”直接立起,而相对应林陌的“吴曦构陷”苍白无力,甚至直接倒塌。从台面上看构陷的可能性远小于张秦通敌,加上闹出人命,林陌想在吴曦没耍赖的情况下再指吴曦,一没证据,二没人品保证可信,三,没人还能冷静透过现象看幕后。
而除了林陌之外,无人能直接与吴曦撕破脸,虽然华一方柳五津宋恒都巴不得痛斥吴曦。
“可惜迄今为止,还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吴曦是用张怀远唱了出戏,目的只是要把川宇罪名坐实。”柳五津难免苦恼。
“最后出现的黑衣女人,更是雪上加霜。不知秦府大火之后,川宇他去了哪里……”宋恒很怕林陌被人人喊打,那样美好而高贵的一个人,岂能遭遇那种待遇,想都不敢想。
“最近吴曦一直在通缉他,我也已经派人在寻。”华一方回答,无论是亲疏还是识人,都使他站在林陌可信的角度,把吴曦当成假想敌。
然而却就在那天午后传来的一个更大噩耗,令他们对吴曦的偏见完全瓦解——天骄徐辕来信,讲述他的放长线钓大鱼策略终于破解了兴州府的一部分控弦庄关系网,名单之中,秦向朝赫然在列……
“宋恒这地图确实是谷中奸细传出,到了兴州后失去踪迹,天骄的人也是这两日才完全破解他们传递的路线——确实有秦向朝。”华一方见信后蹙紧了眉,如果早一点破解,或许还能杜绝这悲剧。
“有一点我不懂,为何偏是我驻地的地图?”宋恒懵懂。
“因为他们,就在你驻地……天骄近期一直在深入探查。”柳五津告诉他实情。
“哦……”宋恒这才明白。
“据称,控弦庄见天骄在你驻地、他们的监视范围内,没想到天骄是在查探他们,倒是先对天骄起了杀心,想联合谷外二三高手,潜入其中实行暗杀,为了有足够的时间部署缜密,所以对驻地地图要得很急。”华一方道。
“可是出了吴曦抓秦向朝这件事,控弦庄这一条线上的细作人人自危,那几个谷中奸细也起了警戒之心,只怕这些人会在天骄收网之前全部离开你驻地。吴曦这一片好心,真是打草惊蛇。”柳五津说。
“一片好心?明明急功近利,还损人不利己。”宋恒气愤不已。
“既然秦向朝就是金国奸细,当晚,他也确实是在利用川宇传递情报……那么,吴曦即使构陷也不过是歪打正着。”华一方终于提到他们都不愿直面的事实,“这些年来秦向朝与金人沟通的绝不会少,川宇有意无意必然也会卷入其中,不管他知不知情,终究是参与了……”
柳五津和宋恒都低头沉默,却回避不得。
“吴曦必然会借此大做文章,据说民间已有童谣,唱……”华一方继续讲。
“唱什么?”柳五津抬头看他,眼神凌厉。
“大风卷篷盖,飞树门里栽……”华一方说,那童谣,必然是吴曦指使,诋毁林阡纵容林陌通敌、意图篡宋自立之意,“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压下去。”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保他,只能……”柳五津忽而说不下去。
“既然他并无冤屈,那么……主公不能被他拖下水。”宋恒虽然纠结,却终于坚定。
婚宴当晚,他们虽都与林陌撇清关系,但完全是形势所迫。而此刻,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不得不自发地说出和同意“断绝关系”。
只有断绝关系,才能维护林阡。
而官军和小秦淮的压力俱在,短刀谷和林陌断绝关系就不能只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