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孟尝?出现在了桃源村?哈哈,真是出人意料,我还以为他是忙不迭地逃了。”田若凝淡淡地笑起来,转头正色看向林阡,“不过我倒是有些吃惊,他去的地方明明是北面的浓云井,为何会出现在了南边的桃源村?”
“你用一出声东击西,我自然用一计南辕北辙。”林阡微笑看着这个对手,虽然自己输了先机,好歹却扳回了后着,也算平分秋色,“你让辜听弦从天而降,我便教祝孟尝由地底下钻出去。”
林阡虽未言明,田若凝却也懂了,笑了笑,点头:“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你林阡果然非同小可。不过……”话锋一转,大将之风,“不过,祝孟尝会不会也遭遇到和海一样的下场?一开始的确威风得很,却被我那占据了五行八卦阵的兵马,背后袭击,继而溃不成军……”
林阡心一凛,确然,祝孟尝和钱爽二人,会不会低估了他们背后五行八卦阵的官兵,遭到夔州路官兵和辜听弦的前后夹击?而且,他……此刻也不知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田若凝,这一点,你多虑了。”戴宗却摇头代林阡回答,“五行八卦阵的官军,现在恐怕腾不出空去偷袭别人,他们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林阡与田若凝皆是一怔:“怎么?”各自默数这一仗参战兵马,已经不会再有谁可以逆转形势。
“田将军千不该万不该算计一个人,你算计了他,所以忽略了他,自以为将他蒙骗,却终于被他蒙骗。”戴宗言辞中的优越感,不像有假。
“你说的那个……究竟是谁?!”田若凝语气一变,林阡的眉宇间也泛起一丝惊异。
“自是我家少主,寒泽叶。”戴宗说,“你蒙骗了所有人,包括主公在内,视线全被黔灵峰吸引而淡薄了桃源村,但你的视线,何尝不是被主公一人吸引而忘记了他寒泽叶?”
林阡想到那位年少时就曾救林楚江于水火、论实力只怕要位列“九分天下”第一的寒泽叶,面容不禁舒缓,心中极尽欣慰,那田若凝果然也难得色变,喃喃自语:“寒泽叶,寒泽叶……”他怎么可以忽略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
生平第一次忽略一个人,是因为生平第一次太重视另一个。
“所幸主公调遣去黔灵峰的兵马是泽叶,若换成我戴宗,一定不会发现黔灵峰的所谓危难根本就是假的。”戴宗立即向林阡陈述,“泽叶他一到黔灵峰,就立即着手调查虚实,终于被他发现,那群出现在黔灵峰入口的奸细根本没有表面说得那么多,他们是故意地来回出没,为的就是在黔灵峰引起恐慌。”
林阡点头:“所以寒将军他,很快就着手部署?”
“不错,事态严重,田若凝几乎立即就发动总攻,泽叶他来不及通知主公。因为预感到桃源村和断崖都会有难,所以他不动声色,将兵马暗中调动到了五行八卦阵附近,两面都能照应。”戴宗说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田若凝不再带笑,面色凝重。这一战,林阡是蝉,他是螳螂,寒泽叶则是黄雀――要知道,若非寒泽叶的心归属于林阡,此时此刻,恐怕这一战的双方都是他寒泽叶的俘虏了!
“不过泽叶也着实没有想到,田若凝你会那么猛厉,他还没有调遣妥当,桃源村就已经失陷,而待他部署完善之时,海也已然溃散。”戴宗说。
“他?”林阡陡然一惊,显然挂念,牵动了伤口忽然站立不稳,戴宗这才发现林阡已经完全靠在他身上强撑着,胸口的血顺着他战衣一直流淌下来,赶紧往身边军医怒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主公看伤?”转过头来继续对林阡说:“主公放心,海无碍,他很快便整合了兵马与泽叶一起制衡了那边的夔州路官军,目前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林阡听得海无碍,面色才终于有所缓和,然而一旦心情放宽,才觉受伤严重。
辰时将近,田若凝的人马终于离去,隔着一个狡兔之窟,前线的激战声隐约可听。
天彻底地亮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过去了,然而当时陪着他的战友们,却一个都没能存活下来。十月初六的晨曦即将出现,吟儿她,也再也看不见了……
长叹了一口气,林阡转过头来:“戴宗先生,这些牺牲的将士们,都带回短刀谷去,带给他们的家人去吧。”
“然而……”戴宗欲言又止。他知道戴宗想说什么,这些忠肝义胆的战士们,浸在寒玉露里这么久了,全部都是面目全非,若不是和官军的战衣不同,根本分不清楚,又到哪里去分辨他们的来历?这种惨烈,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见是见过,却没有一次如今天这样,感觉这般刺痛。
“青山埋忠骨……”林阡叹了口气。战场上又有几个人,是真正能马革裹尸的,恐怕只能魂归故里去了吧。只能点了点头,走到最后一个惨死的战士身边去,捡起掉落在他尸身不远的一只泥捏的猴子,那是他临死前想要去握住的东西,无关于战争,而是一个父亲的慈爱……
“戴宗先生,尽力为我,找到他们的家人,善待他们。”林阡说时,戴宗正色:“是!”面露一丝欣慰之色:主公和寒将军一样,一样对战争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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