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阡叹了口气,嘲笑自己,林阡啊林阡,竟如此患得患失。
翌日午后,阡吟抵达济南境内,先去见了李思温。与之借兵,果然畅通无阻,约定了出兵日期与救局路线后,阡吟在他据点休憩、交谈了片刻,再动身向北去找孙邦佐。适逢傍晚,吟儿笑说小牛犊饿了,不如先去饕餮一顿,林阡自是答允。
明明已到日暮,济南府却还熙攘。酒楼里,闻不见平日杀伐气,偶尔经过一两个弹琴女子,身上还透着轻悠的脂粉香。吃到一半,外面下起大雨,路上行人渐次少了,酒楼里的却不见减。
吟儿喜欢这环境,吃得甚是欢乐,林阡于是在侧托腮笑看她,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怎么?笑什么?”吟儿杏目圆睁。
“在想,六年前的一天,依稀也是这样。”林阡望着窗外雨幕,陷在回忆之中,“那时候,是我陪着吟儿这个新上任的盟主,不辞辛劳去夔门借舟,再把敌人晒在了旱八阵。”
“啊?又跟上次一样?有奸细在跟着我们吗?”吟儿一怔,左顾右盼。
“唉,怎总是听不懂我的话。”林阡正摇头苦笑,忽而蹙眉,嗅出了门口不对劲,手也碰触到饮恨刀,“不好,一语成谶――杀气……!”
“狗鼻子!”吟儿笑着继续吃,有他在,有什么好紧张。
林阡见门外进来四五个彪形大汉,并非金军官服,心念一动,刀锋略有收敛,然而他们虽然衣着普通,脸上蛮横之色难掩,说不清究竟是官气或匪气,杀机甚重,唯能静观其变。
他们坐下之后,一直交头接耳,声音压得极低,似是有所密谋,时不时传来“大兴府”“都指挥使”“纥石烈”等字眼――原谅盟王老人家吧,他本也不想听,奈何传进耳里来,不得不带了些好奇心。何况和战事沾上一点边他都会庸人自扰的。
初听到“纥石烈”时,林阡心一惊,以为是纥石烈桓端,但听多了又觉不对,毕竟,纥石烈这个姓,在大金比比皆是了。
吟儿发现他不厚道,轻轻咳了一声,偷笑碰他的肘,便即此时,忽然他们提到“左丞”,吟儿的笑顿时不再。靠近中都,皇室宗亲显然不少,所以在山东河北一带,如果提“王爷”吟儿还不那么确定是完颜永琏,偏巧上次蓝玉泓抓走她时,讽刺过她是左丞的女儿,吟儿心里在意这两个字在意得紧……心道,十有八九,这些人物,都跟完颜永琏有关。
吟儿霎时呆住,换林阡来提她的神,吟儿缓过来时,只见林阡对她一笑,于是心念稍平,埋头继续吃饭。
“切三斤熟牛肉!怎么这么慢!等多久了?!”那些人原还在窃窃私语,这时有人不耐烦,火冒三丈揪住小二,满脸凶悍。林阡看这架势,估计他们是军官,作威作福惯了……却不知何故,那人转过身时,林阡看见他们桌上还放着地图,似在详细筹谋。
于是林阡吟儿两人,怀着不同的目的,不自禁地在耳中将这帮人的声音提高――
“如无意外,两个时辰之内,他与凌、岳的兵马将要经行此地。趁这时间,对他动手,十拿九稳。”领头者说。
“然而,凌大杰、岳离,全然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人心虚。
“他们刚从北疆赢足了回来,意气风发得很,最容易马失前蹄。”领头者甚是信心。
阡吟恍然,这些都不是完颜永琏的麾下,而是……要伏击他!却多讽刺,保家卫国、战胜凯旋的英雄人物,却要在回归的路上,被这群宵小背后暗算。不管成功与否,都是笑话一场。
不过,这些,阡吟也都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