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喝酒了……”她带着一丝惺忪、一丝醉意、一丝粲然,初始便觉幸福甜蜜,如纵着一叶扁舟,漂流于天地之间任意东西,欣赏着万物万象万千姿色,怡然自得,舒服闲适……待到行至险处,忽而暴风骤雨,强势袭击,急湍甚箭,猛浪若奔,便连一花一树都带着狂暴……只是这险境过去,才衬得静谧更静,那时再体会着山山水水,就觉得别有一番趣味,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反。
万里江山,秀丽风烟,偏也引得烽烟青睐。便这般几千年来金戈铁马,倒催出连篇累牍英雄红颜……
夜半三更,战伐与赏景都已消弭,她因用尽了全力而微微气喘,枕在他胸膛带一丝浅笑入梦,他亦空前满足地闭目养神,怀抱着她渐渐睡熟。
约莫五更时分,帐外天还未亮,忽然帐外吵杂,动静越来越大,呼喊声、刀剑声、马鸣声、风啸声、百千齐作,阡吟先后醒来,才刚起身添衣要问究竟,就听有人直朝这里来:“主公,主母!”步履凌乱,声音慌张,令人顿生不祥之感。
“出了什么事?”吟儿问时,林阡掀开帘帐,两人一并出营见来人,那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吟儿本能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却见那边红光冲天正自蹊跷还没想通怎么回事,那士兵的回答便直冲入耳如雷轰顶:“少主!少主它!”
吟儿脸色当即惨白,哪能不意识到是那奶娘的营房失火!几乎在那士兵说“少主被掳走了”的同时吟儿已不顾一切往彼处直冲,林阡大惊之下亦什么都没问便紧随她一同飞奔而去,当时当地,只见到那营房崩倒、四面着火的惨状,奶娘所幸无碍、却因过度惊吓而躲在一隅瑟瑟发抖,但废墟中早已不见小牛犊的影子……战场一直从此处延续到马厩附近,只还剩十余黑衣人没走得了,此刻正和柳闻因百里飘云缠斗着。
“孩子它!哪里去了……”吟儿茫然站在残火当中,蓦地只觉天地无轴,魂魄支离,撕心裂肺,嗓子是最先哑的,血流紧跟着停滞,手脚亦不再有力气。
这一句,却不知是朝着谁问。或许她是在朝着她自己问?!在质问她凤箫吟,何以倔强生出这孩子却又为了一时的欢愉置它不顾!失去小牛犊的第一刻她不是疯了而是懵了、怕了!她怕她因为这个不容犯下的错误再也见不到小牛犊了!帅帐里那个古灵精怪、粉雕玉琢的婴孩模样、是她今生见它的最后一面!
“不!不要!把小牛犊还回来!”再清醒时,吟儿眼神一厉、拔剑而出直往最近的黑衣人打,歇斯底里到近乎癫狂,方移一步手腕就被林阡用力攥住:“追孩子要紧!”她一惊回神,因他才找回了重心和平衡感,却忽而泪流满面。“才走不久,会追得到。”他一把将她抱紧,斩钉截铁,“沂儿它不会有事。”既是安慰,更是承诺。是以丈夫的口吻,更是以父亲的身份。
当即牵出紫龙驹。
“他们夺了马、朝摩天岭去了!”百里飘云刀战虽吃力,仍不忘为他们指明方向,阡吟会意、急忙跨马去追,柳闻因亦补充说:“记住找青骢!”那时紫龙驹已带阡吟驰出老远,忽然太感谢闻因她认识这里的几乎每一匹马,她认识每一匹马却只说青骢,自然因为当时抱着小牛犊的人抢的是这匹、不是这匹也靠得极近必须留意!
吟儿如暗夜中燃起明灯,等不及夹起马腹抽鞭,而与她共乘一骑的林阡,平生第一次没有想过他这么一走了之了盟军会怎样,一则因为,他欠小牛犊已经太多太多,二则,他不想小牛犊宿命般成为第二个林阡,三则,他怎能再给吟儿残忍的眼泪和后悔,这是吟儿拼死给他生的“希望”……
四则,不必多说,经行处对视一眼便是托付,所以这次林阡可以头也不回――他知道天骄一定能帮他处理今夜发生的所有事,以及为他守妥龙泉峰杜绝一切后患。今夜林阡不是盟王、不是主公,任务只有一个,让吟儿还能抱着小牛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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