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了,吟儿醒来时林阡还没到榻上休息,这种情境,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这么静静地隔很远聆听着他的呼吸,习惯了很多年只要感觉到了身心都温暖。半晌,吟儿终于忍不住,爬起身来到他之侧,深宵灯火,把她的影子也投射到屏风上。
“嗯?怎么醒了?是阴阳锁受不了吗?”他一听到她的声音,即刻起身,关怀备至。
“没,没有,是一个人睡,太孤单了。”吟儿笑。刚转过头,却看到案上的原是医书,那么厚的一沓,被他焚膏继晷地看了一半,如此拼命。
她笑意还在眼角,忽而竟有些感伤:“为了我这病号,找了不少医书吧,有时候深更半夜不回来,恐怕也是在外面寻大夫请教……这样对自己的身体可不好……”按住他胸口,她疼惜不已。
他一怔,拭去吟儿的泪,笑而低沉:“吟儿会帮我排忧解难,我自也要为吟儿倾尽全力。”
林阡所指,正是吟儿一击即中的史秋鹜,入夜前他已向林阡示出转圜之意,越派的回归比林阡预想中轻易了太多。
这八月初九,实在是宋军的大胜之日。对外,薛无情楚风流兵败,对内,从前的越野死忠完全归顺。
初十,在岘坪史秋鹜归顺之后,林阡在前段时间命沈钊和石硅在石峡湾作出的“暗中施压”也水到渠成――沈钊石硅虽不动声色却虎视眈眈,加上掎角之势的史秋鹜又倒戈相向,位于小青杏下庄的苏军顾党不堪压力人心惶惶。
然而那苏慕梓审时度势明察秋毫,很快剔出了这两地的隐患。倍感危险的同时苏慕梓雷厉风行、亲自到场对症下药地安定军心。苏慕梓说,“不错林阡是强,但先前郭子建也强盛,还不是照样被我们打垮?所以何必气馁!”“众位将军忘了与他的仇、忘了我们要回川蜀、忘了咱们还有田将军吗!”
短短数句,激得苏军顾党群情澎湃,士气重燃,因林阡收服史秋鹜而生的压力和畏惧都荡然无存,“不错,咱们的力量已蓄积到现在,骁将云集,上下齐心,何必怕林阡,又何必因一个越派人物的倒戈就离散!”
眼看苏军的乱象稍纵即逝,沈钊石硅自然遵从林阡指示、不曾着手进一步压迫,很显然林阡对苏军的试探因苏慕梓而失败,眼下苏军正是最坚硬的时候、不可能认输而且也不比盟军弱多少,既不能不战屈兵了,盟军若是在错误的时机随随便便啃一口,只怕会自讨苦吃满地找牙。
而在整合小青杏下庄苏军顾党的同时,苏慕梓亦听闻辜听弦未死、估计到田若凝心念仁慈,想起属下曾说,田辜长谈之际辜听弦曾试图反劝田若凝,虽说只是反问句,到底也有反挖墙脚的嫌疑。苏慕梓抓拢人心自有他的一套,不仅没有怪责田若凝违令,更当即去与田若凝挖心掏肺,终得到田若凝的坦诚相对。苏慕梓握紧田若凝的双手言道:“苏军虽众志成城,却需要有田将军这样的长城。”田若凝则指天誓日,为了顾震将军的知遇之恩,也为了不再犯两年前不战言和的错,“田某会和将军同生死、共荣辱!”
故此,定西全境苏军,“不战而散、分崩离析”的苗头瞬间被扼杀,更完全恢复到“钢铁意志,坚若磐石”,全赖苏慕梓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但简单几句话的背后,何尝不是有着算无遗策和不遗余力。
“苏降雪六个子女,苏慕梓是最像他的一个。”林阡在闻讯时如是说,洞察力和凝聚军心的本领,以及那种阴冷的教人轻易看不穿的气质,苏慕梓应是对他父亲继承最好的那一个,注定的,还会剩下他为苏降雪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