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械投降,可免一死!”孙思雨驰马厉喝,端的是英气逼人。
“小丫头,械在骨血,弃不掉的!”孤夫人冷笑回应,扶紧半昏半醒的封寒,然而嘴硬心硬身体却不听话,两个人一个腿受伤一个濒死,竟不必别人逼迫就要跪地失节。
“封寒,死之前我满足你一个心愿,你不是想娶我吗?就在这里,夫妻对拜如何!”一同倒地,瘫坐不起,孤夫人微笑捧起他脸,不去判断封寒到底有没有死,也不管四周的群敌环绕,当下便操纵着封寒对拜结为夫妇。
“这……”这般千军万马中毫无惧色的神态,孙思雨只在师娘脸上见到过。
金陵感同身受,不免长叹一声,却哪里可以心软?号令还是要下:“杀了他们。”
宋军将士一拥而上……
陡然却似黑云压城,伴随一声轰然震响,那突兀出现的黑云径直压往整个散关区域,霎时龙挂四起,席卷遍地尘沙,引发一连串的山石炸裂乃至雷电交加。原还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封寒和孤夫人两个,竟在眨眼间被一道若有若无的血影裹挟走,非但如此,因为有骇人气流经过,冲在最前的南方义士团难免死伤。
“这怎么回事……”孙思雨大惊赶紧持剑救护,一瞬功夫天色却恢复明朗。
“战狼……先于胜南回来了。”金陵看出适才过境的是战狼的血狼影,暗叫不好,越风才归,强敌再临!
孙、金二人才刚移动,冷不防地都是一口鲜血冲到喉咙,是的,适才那黑云跟人间强行一触,她们都感觉到身躯被什么压紧过,心有余悸:若非那杀伤力是群攻效应,只怕五脏六腑都压在一起了。
战狼从中线折返西线,原也是众人的意料之内。他本就是从这里出去的,终有一日会回来。
只不过宋军都无一例外地在心里默念祈祷:战狼被耽误了,回来得迟,比主公迟。
除了默念,也有行动,譬如重建襄阳的赵淳、穆子滕,重返京湖的沈延、沈千寻,自动自觉、各显神通地或纠缠或拦阻过他。
所以战狼终究没有在“林陌力压天骄主母”那样一个盟军最危险的时候归来,迟了三日,趁这三日,被吟儿诛吴而振作的宋恒等人刚好反过来激励了吟儿,令她在恢复精力后立刻就与天骄合作打出了针对林陌的翻身之仗。
有天骄在,又何必惧怕那郭蛤蟆箭上的软骨散呢?听闻越风也已在赶往定西的途中了!混战中吟儿越打越是振奋,不自禁地嘴角带笑,胜南,虽不及你在,但我们相加,也算有你九成了吧。
那笑容远远入了林陌的眼,不再眷恋,只是憎恶:“宋军此景,真似‘志犹存,薪尽火传’。”
“不,是‘回光返照’。”无声无息间,那人出现在他的身侧,面容深沉,目光犀利。
“……段大人回来了。”林陌初始当然没想唤他这个称谓,早年在建康,他叫尉迟和,是林陌的岳父大人。同样的一副五官,气质全是和蔼。
林陌心里难免有个念头浮起,但想到回不去了便再也不想。
“这凌大杰实在不力,竟连宋军盟主都及不上吗。”战狼才观战片刻,便皱起了眉冷肃。
“她如今有诛杀吴曦和无招慑我的战功在身,是宋军士气高悬的最大因素,若再当众胜过凌大人,不知会是怎样的盛气凌人。”林陌冷哼一声。
“吴曦是她杀的?”战狼一惊,他听到的是安丙。
其实,吴曦之死本身就已经足够令战狼惊愕。
宋廷原计划重用川蜀旧臣如彭辂、隔空策反吴曦内部中层官员,效果不大;又想以高官厚禄直接策反吴曦内部高层如禄禧,效果也不大;结果,下层官将如李好义李贵杨巨源等人不请自来,反而先于宋廷近距挖动了吴曦的二把手安丙,里应外合对吴曦一击即中……种种现实,都指向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那时还在襄阳的战狼怎能不惊愕,宋匪主帅俱灭的大好时机,居然教圣上口中的川蜀肥鸭子不翼而飞了!如此这般,西线又难免动荡不安!
更教战狼觉得当头一棒的,是林陌帮他确认的另一个噩耗:“是。曹王与她经历了地宫一行后,也决定了退居二线。”
他苦叹,他利用地宫事件杀死了林阡,不小心竟也搭上了王爷?王爷根本不是为了她凤箫吟退隐,王爷明显是用退隐在警告他战狼,别太过分,别再过分!
所以,泰和南征发起之初,宋军原定的寒泽叶、林阡、吴越,金军原定的完颜永琏、楚风流、仆散揆,各自的三大主帅其实都无一幸存……
“待我先解决了她,再去向王爷请罪。”战狼眼神一厉,瞧出凌大杰要败。
血狼影不假思索出鞘,紧承着长钺戟迅猛入局,杀向凤箫吟腰间,转瞬间云回风烈。
给予凌大杰喘息的这片刻,他原计划是要碾压凤箫吟,但在双剑对攻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刻舟求剑——
那女子虽然吃力,却是精准地一剑立即转到腰旁强行护体!
而且竟是战狼自己的种下的因,是他对王爷说希望王爷指点她练就这“大音希声”!
如今她的惜音剑法一日千里,竟敢直接涤荡他剑中梵音,更还当仁不让地往王爷冥灭剑的“大道至简”逼近。
“那便更要解决了!”战狼顿起杀意,既然林阡已死,那她没有留的必要,就算打不死,他也得卸走她身上王爷多教她的《松下卧》内力!于是力道加深,剑招更狠,追魂夺命——正是连林阡都招架不了的“编愁苦以为膺”,“涕泣交而凄凄”,他的剑法之荒凉凄切程度,与卿旭瑭钩法惨人视野不同,是惨人之心。
吟儿速度力道本就不敌这大金第一高手、心态比谁都更加容易受到负面情绪的影响,是以清爽的剑境立刻被这一大波无形无状的悲愁侵占污染,越打越急,越退越乱。另一厢凌大杰没再放水,见状就立刻要上前从另一角度擒拿她。
危难关头仍是那青衫男人亲临阵前,一手抵在她背后隔物传功令她能从战狼剑下脱身,一手则以长刀挥斩开浩浩乎如冯虚御风不知其所止之气象。
“怎么也该以二敌二不是?”徐辕淡静宣战,此刀已登过无数绝险,溯了千秋风月。
“就算你们二老组合着打败了我,也不过是争了个云雾山第一而已,逃不了的天骄门生!”吟儿笑不饶人,招若星繁,光如散电。
他们身后涅槃重生的南宋联盟和战狼等人背后焕然一新的金军一样,士气高涨,军旗猎猎。势均力敌的两国兵马,哪怕是夜幕降临,挑灯夜战,也不改戈铤射月明霜锷。
那之后,因为凌大杰体力时有下滑,说是说以二敌二,不过是战狼单挑了徐凤两个的联手罢了,直到天明,才终以微弱优势得胜,但经此一战,金宋边界已不可能再往南推哪怕一寸——宋军口口声声说“战狼只是险胜”“天骄伤还没好”“主母剑法最强”云云。
“呸,徐辕至于自降身份鼓吹凤箫吟吗?说什么他伤势未愈、连累了凤箫吟才输给你?!”凌大杰听见宋军可耻的造势,真正是气不打一处来。
“宋军士气,虚高罢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既维系在凤箫吟一人,便好好地利用这一点吧。”战狼在打斗过程中已然形成阴谋,“釜底抽薪”,他将要代金军还给她凤箫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战狼回归,我军不稳。尤其定西百废待兴,越风虽然赶赴接管,却难免初来乍到,如若其间一些不坚定的匪帮横生事端,必会被一些细枝末节撼动大局。”徐辕回营之后便与吟儿商议,千疮百孔的定西将是人心的最大漏洞。
“不错,据说不久前‘临江仙’、‘众神殿’等匪帮起了叛出的头,所幸并无投靠金军,然而影响极其恶劣。近日沈钧曾嵘等人极力收抚,‘众神殿’总算迷途知返,然而‘临江仙’却还冥顽不灵。”轻舟病情好好坏坏,听樊井说,她昨晚觉得好些了起来,就一直在帅帐里分析情报到现在。
“那便不要‘临江仙’了。少他一个不少。”吟儿对临江仙那五胞胎可没什么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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