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早就已经知道?他只是早就应该怀疑,可是从来没想过要去证实,事实上他需要证实什么?云烟是不是郡主于他来说毫无意义,云烟自己绝口不提身世,他本来就应该相信她的一切,和她一样,把事情简单化,和她一样,忘记身边所有的烦忧纷扰,做人世间一对最平凡无奇的伴侣。直到、当他站在巅峰连敌人也开始关注他身边人的来龙去脉,他都还不曾十足地肯定过她就是那个传闻里逃婚出走人间蒸发的谈靖郡主!难怪江中子一代刀王竟是她的护卫,难怪叶文暄与江中子见面时有微小的感情变化,对敌我事都洞若观火的阡,清楚地知道当中有秘密,阡却不肯深究,阡本能地下意识地对自己隐瞒了这么久,把云烟一切明显的破绽,都轻而易举地忽略了,不管了,一心一意地背负着这段,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两个人的爱情……
他知道,他是刻意地,把云烟的身世想得平常,刻意地——她只是个京口一个寻常的贵族小姐而已……的确,可能会有不合适,但他想,凭他林阡,一切阻挠都可以消解……
却为什么,要在方才这个气氛的凝固点,鬼使神差地问叶文暻这么一句,是怎么,竟突然间把两个不相干的女人联系在了一起,还是说,这想法它并不突然,其实早就潜伏在了心底?
叶文暻以为阡早便得知,神情骤然有了变化:“既然如此,便再好不过。我也不再拐弯抹角,轮回剑我守,郡主你救。只要郡主回到我身边,轮回剑便是你的。”这根本、就是一种命令式地交换条件。
“我无论如何都会把她救回来,但断不是为了你,也不会为了轮回剑。”阡语气冷硬,目光如炬。
“那么、轮回剑就会被我失去,直接被金人夺走。”叶文暻威胁的口吻,“林少侠不会不明白,被金人夺走和送给联盟,哪个对我更有利。”
“即便你带着轮回剑降金,我也能将它带回来,劝你不要走这条无谓也不切实际的路。”这语气,不让步分毫,听得出说到做到。
叶文暻心知胁迫无用,沉默一刻,一声苦笑:“林阡,你问一问自己的心:如果你早先便知她是逃婚出走的谈靖郡主,你会留她在身边么?会把这一切不该有的都给她?”
“我只知,这世间没有如果。遇见就是遇见,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真要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化名云烟留在我的身边,无论前路有多危险,都会与我一起面对。”
“我也只知,伴君如伴虎,她是郡主,身上就不可以只背负她的爱情,还要有她的家庭,多少无辜受牵连人的性命。圣上可以纵容她逃婚出走,但既是过失就必须弥补。想要将错就错越陷越深、隐姓埋名到这江湖上成为你林阡的女人,也未免太过天真,绝对不可能。”
“为何不可?”面对叶文暻,阡没有必要隐瞒,他要云烟做他林阡的女人,将错就错,未尝不可。
“其一,她从名分上讲,是我叶文暻的妻子,其二,她这金枝玉叶,岂能容金人魔门惊扰?一次已经决不容许,更何况你林阡的武功地位,决定了她处境凶险非常,个中原因想必你也明白。”叶文暻说着说着,注意到阡的神色明显黯淡,越说下去便越有底气,“其三,江湖草莽与皇宫内院,原本就是两个世界。你硬要强行zhan有,世人也不以为然,你与她如今年少,不懂人世间有诸多纷繁,现在只不过是一时的相互吸引,几年过去,所谓吸引,荡然无存,她和你的感情,只会疲倦,两个世界的人,合久必分。”
阡冷笑:“想我林阡一向蔑视权贵,难道还会惋惜没有生在帝王家?我和她起先是两个世界,现如今也已合二为一,纵使世人不以为然,何必去管世人风言?!”
“合二为一?是啊,现在的确融合得像一个世界,谁能担保你们的未来?她真的可以融入你的江湖么?还是她永远孤立在外?”叶文暻坦然地笑起来,“时间到了,她自会怀念她曾经的生活……”
“叶总镖头,虽然我也经常怀念我曾经的生活,只是怀念而已,从来不会对现实倦怠。”阡轻声地,“而且,我从来没有觉得,天下有谁和谁是绝对不能一起,云烟与你,有名无实,那便不算是有夫之妇,其一并不成立;即便她不是金枝玉叶,也于我林阡至关重要,这次意外,我日后自当杜绝,其二你不必担忧;其三最是荒谬,若如你所言我与她一起是异想天开,那林阡到也宁愿天真一回,看看我江湖草莽,能不能与这位郡主共度此生!”
“看来你心意已决。”叶文暻冷冷回应,“你是体会不出现实严酷,这一番拼死坚持,不知要负多少人!”
“难道叶总镖头不是抱着负尽一切的决心到黔西来么?”阡反问。
叶文暻深不可测的面容里,传递出一丝恻然:“想不到,你竟也肯为她负尽一切……”
清晨的桃源村,日复一日是薄雾盘桓,周而复始在水滴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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