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需择主了。”轻叹一声,夜色捕捉到女子的脚踝,寂寞地延伸到树上,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影子。
小园深处,清幽竹庐,主人家隔帘而坐,朦胧见窈窕倩影,飘然有仙人之神。
微风拂动,透过帷幕若有若无的衣色,提醒林阡这好像就是那个远观他们比武的女子。
一干人等,对帘后身姿愣了半晌,终于记得拜谒——在金夏全然出局之后,宋蒙经过先前的几轮考验逐渐意识到了此女的真正价值,于是巧妙地承接了金夏的来意,要将这位柏先生请出山去、辅佐他们结束乱世,首先他们就该像金夏人一样具备足够的诚意。
自报家门,一边的主上是统一了蒙古草原的成吉思汗,一边是手握着南宋盟军的林阡凤箫吟亲赴。
其实她何尝不清楚他们是谁,却好像在他们之间还有所摇摆。
此刻她开口道:“轻舟不才,隐于西夏,乱世只愿苟全性命,不求兼济天下,蒙诸位厚爱、远道光临,不胜荣幸。”
经她示意,宋蒙分别以宾客之身坐下,侍女们分别献茶,吟儿品了几口,尤为好喝,特别是泡茶的水、应是采自竹上之露。
“天下大势,还望柏先生不吝赐教。”不知蒙人对柏轻舟说了什么,林阡随即说明了此刻的来意。
“隐士而已,与世隔绝多年。而谋士、贤才放眼四海,不胜枚举。何以非要我出谷来襄助?”柏轻舟还算客气,没有说众人逼迫她。
“先生一门,应都是眼观天下、心系黎民,或因遭人陷害才避居于此。先生之才经天纬地,完全埋没着实可惜。”林阡说。
“对于汝等志向,轻舟愿闻其详。”柏轻舟问,“奉行何种原则,方能一统天下?”
“绝对互信,不离不弃,得人心者得天下。”林阡说时,吟儿听侍女同时在讲蒙古语,思索可能是翻译给了蒙古人听,而还未回神,就听得另一侍女传达汉语:“蒙古铁骑,天下无敌,唯有武力才能征服。”
柏轻舟沉默不曾参与回答,很明显是给他们双方论战!
只听得脱里闻言冷笑一声:“实在幼稚。马蹄之下,摧枯拉朽,片甲不留,命都没了,哪有收揽人心的空暇和资格。”
“只靠武力,不顾人心,如何守成?如何治理?怕是刚摧枯拉朽不久,自身便分崩离析了吧。”吟儿笑而反驳。
“我蒙古戎行训练有素、智勇双全、配备一流、气吞万里,看见我所向披靡,人心望风归顺,何来无法治理?”脱里道。
“望风归顺者,必然迫于形势,并非心悦诚服,他日若遇契机,必然见风转舵。”林阡道。
“此等注定不诚者,不会容许活命。”茂巴思目露杀机。
双方在侍女的帮助下唇枪舌剑,倒也不失激烈,柏轻舟一直未曾发话,只是静坐细听,到尾声时,已是日暮时分。
“盟王盟主,上前一步吧。”柏轻舟忽然开口,阡吟皆是一喜,不料那茂巴思似乎听出了这句何意,一刀直接朝毫无防备的吟儿猛刺,林阡听风而动,饮恨刀随即出鞘相护,茂巴思声东击西,朝前走了几步径直要挑开柏轻舟帐帘,萧史手中扣竹叶急追,茂巴思锁链横胸,将他暗器成功扫回,却忽然啊了一声面色土灰。
“暗器有毒……”吟儿久病成医,知道萧史毒术不亚于金陵,这时才灵光一现,他长得着实和陵儿有几分相像!
宋蒙双方顿时剑拔弩张,柏轻舟稍一抚琴,其族人得到指令,整座惜盐谷忽而风声大作,山兽异动,配合漫天血光,无比触目惊心。
金帐武士们思及谷中毒蛇猛兽,又看林阡武功绝顶、萧史毒术一流而己方首领受伤,连同归于尽都是妄想,一时不敢再动。
“恕不远送。”柏轻舟冷冷说了句汉语,让侍女们间接翻译给蒙人听,对他们不愿再费口舌。
后来阡吟才知,蒙古人是因戾气过重,所以令柏轻舟心念转折,加之茂巴思一言不合就要杀她,更加加速了他们的出局。
毕竟柏轻舟是文人,不喜看见决一死战,适才武斗也是点到为止。虽然用比武来筛选,她更想看见的不是武力,而是比武的过程,想看见他们三方为了晋级决赛各自会作出怎样安排、使出什么招数、都是怎样表现。就算那时,蒙古人也是不合格的。
说来蒙古人实在可惜,换个代表来,或许结局都不一样。当然,值得欣喜和庆幸的是,阡吟居然神奇地凭着两个人加一个外援,就得到了最终面见柏轻舟的机会。
然而,不代表这样他们就能带走柏轻舟。
卷帘相见,柏轻舟依然戴着面纱。来的路上老先生就和阡吟说起,柏轻舟在归隐之前就一直都以蒙面示人,对此外界的说法是“何人敢揭天命”?真实原因怕只有柏家人自己知道。
这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细细算来她年纪应该大于林阡,却有着不输少女的体态,除此还多了一份成熟气质。虽然隔着面纱,尚能见得肤白如雪,气定神闲,举止雍容。
帘一旦掀开,可见竹庐内空空荡荡,竟连本书都不曾有,墨宝之类亦束之高阁,眼看和王佐之才边都不沾,
“盟王,盟主,是何时知道了蒙古存在?”柏轻舟问。
“去年秋天。”吟儿忆起西夏之行。
“去年春天,盟军尚在山东与完颜永琏作战,为何秋天就到了陇陕?”柏轻舟的问题看似简单,内含深意。
“柏先生原来是想指教在下,完颜永琏是特意选在陇陕给我后院放火,好让我可以通过瀚抒、通过西夏,知道蒙古的存在、甚至和蒙古有冲突?”林阡茅塞顿开。
“是的,完颜永琏的这一做法,原是希望宋蒙之间能有摩擦,可惜未能如愿。然而即使只是让你们互相知悉,也帮我问出了今天我要问盟王的问题——若盟军与金交战、陷入胶着,此时蒙古南下,该如何是好?”如果前次交谈,老先生问他的是从前和眼前,那么这次论势,柏轻舟说的可能关系到几年后,十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
因为柏轻舟这句话完全忽略了宋廷即将发生的举国北伐,而直指将来林阡为首的抗金联盟与完颜永琏守护的大金朝正面交锋。接下来的若干年里,林阡和完颜永琏很可能都战火连绵,纷争不断,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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