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胡凤鸣什么都懂,却从幼年就一直瞒着众人,是什么道理?难道她不想得到长辈的垂青、成为同辈当中的出类拔萃?只要她展现实力,长辈们一定是会把丞相之位给她的,所以哪还需要现在夺权、谋害?”吟儿难以置信,这简直有违常理。
“只有一点可以解释,她很小的时候确实愚钝,后来终于开窍却已经有胡弄玉袭了丞相位,于是她妒忌起了胡弄玉,想要夺走她的一切,是以韬光养晦……”金陵猜。
“可是胡弄玉有什么好妒忌的?即使藏住了几乎一窍不通的实际,她也还是很愚钝啊,连摄魂斩也不会,还好同辈都很愚钝……”厉风行哈哈笑,金陵咳了一声他一愣,突然发现把金陵也嘲讽在内了,赶紧改口:“……事实上只要胡凤鸣露出才华,胡弄玉都会心服口服让位给她,所以……有什么好妒忌?争都不用争啊。”
是的胡弄玉没有什么让人嫉妒的资本,不客气地讲在胡氏族人里她也是废物一个,身为胡潇的后人她居然不能操控虫豸,据说在她懂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曾被人耻笑,和胡凤鸣的待遇大同小异。所以她才那么依附独孤清绝和冷飘零,二十年来苦练武功来补救。
不像柳月和柳湘,妹妹嫉妒姐姐起码是有原因的,当年柳月天之骄女,柳湘黯淡无光,自然妒火中烧,而现在,两个黯淡无光的,有什么好妒忌。
“这姐姐嫉妒她妹妹,只有一种可能,是她没妹妹长得漂亮。”厉风行说,“你看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妹妹就倾国倾城,姐姐就姿色平平,这何尝不构成嫉妒的动机?”
“你到很了解女人。”吟儿笑起来,“不过这话我也信,这胡弄玉的容貌很有侵略性,确实是男人看见会动心女人看见都要嫉妒的。”
“哈哈哈哈,我可不嫉妒。”金陵自大地和她对笑。
“因为妒忌美貌,所以心思叵测,胡弄玉心知肚明,因此貌合神离,毫无让位可能,胡凤鸣才步步为营,不敢展露……最终背后一刀?”林阡觉得女人心是最难猜的,这些未必不成立,只有胡凤鸣藏拙到底才能让胡弄玉对她最终忘记防备。
“其实,阁楼上我们倒是见过她俩姐妹情深,更像同病相怜……”吟儿神色一黯,刚刚他们就已经推测了胡凤鸣在两个案子上叠加的嫌疑极高,现在加上叶文暄和厉风行的见闻变成了最高,直接超过了胡弄玉。纵然如此,还是要讲出她内心的感觉。
“我不知他们在纪景前辈的事情上有没有合作过,但胡凤鸣如果是真心对待她的妹妹,何以在胡弄玉出事前后是两副样子,何以要瞒着所有人自己的实际能力?总是有原因的。”金陵道,“凤姐姐,虚与委蛇的事情咱们见得也不少了。”
“好的,就算是真的不睦,也为了王位筹谋已久,那她是怎么获得忘川水的?师兄刚刚说‘未必’有内鬼,是什么意思?”吟儿问。
文暄说:“小师妹和厉夫人先前和江西八怪的一番对话提醒我有过怀疑,现下觉得有一个可能的方向。”
昨晚金陵和醉花阴对话时,和吟儿一起狡辩称,要再等个一年验证到底是不是忘川水。“如果真相是不仅寒彻达不到、忘川水也同样达不到,只不过胡弄玉是为了政变故意伪造证据呢?”
金陵这句话当时就提醒了文暄:寒彻之毒,忘川水,双生子,有没有可能还有一种,三生子!?
不是胡氏全族都会配的仅有半个月衰减期的寒彻,不是衰减期能超过半个月但还没证实能经年的忘川水,还有第三种毒,就是纪景骨灰里残留的致命毒药,真正的杀人剧毒。
“都达不到,那我师父如何会死?实在是强词夺理!”醉花阴曾经咄咄逼人,是啊,两种如果都达不到,那如何会死?
第三种!
“如果是这样,就没有内鬼这一说了,杀人的忘川水,是真正的凶手自己配出来的。”吟儿喜不自禁。
“昨晚我虽有这猜测,却一直在纠结是否胡弄玉自己配出,毕竟飘零和她做了这么久的对手,知道她和胡蝶前辈之间的差距。”叶文暄道,“今天在胡凤鸣窗外看到她翻看毒术方面的秘籍,是时候把胡弄玉自己配出改成胡凤鸣自己配出了,然而胡凤鸣和胡蝶前辈之间的差距,又有多少?”
“这可能性未必不能成立。她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拆除过我母亲的权威。”金陵说。
-“你东山国前任女王毒术天下无双……”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有何人是不能超越的?或许对方这位毒术高超的女子,更胜前任女王,早已配出真龙胆。”
诚然外行人更爱说大话,但如果是个毒术方面的内行,却敢这么信誓旦旦地拆除权威,起码有足够的把握能靠近权威,或者见过打败权威的人。
“竟是这样的深藏不露吗,胡凤鸣能配出寒彻和忘川水的三生子,然后自己雇人隔空施展出来,杀了我师父?”吟儿说。
凶手是胡凤鸣的可能已经上升到将近十成,更加排除了冷飘零身边有内鬼,可惜一切还只限于推测,而且林阡、金陵、叶文暄等人的一番梳理,其实还是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和有能者入手的,若是凶手更加暗藏,甚至和政变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就更难推论。
众人又谈论了片刻顺带着用起午饭,林阡看吟儿一个人走到偏僻处去、呆呆望着外面的群山积雪,知道她有心事,于是借故离席走到她身后。
“怎么?”林阡低声问。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碰到师父的事,发起脾气来就像驴一样,拽也拽不回头。”吟儿转头,认真问。
“形容得很贴切。”林阡忍住笑。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胡弄玉真是冤枉的,那我可差点成了凶手的帮凶。”吟儿说,“心里也有点对不起她。”
“凶手似乎很洞悉人性,知道吟儿是这种脾气,甚至会出杀招逼出胡弄玉放真龙胆。”林阡点头。
“但如果今天你们剥离胡弄玉之后的破案都是错误的,凶手仍然是她臆想出来的另一个她,胡凤鸣确实有才、确实有秘密但她没有害人,那我又该怎么做?”吟儿问。
林阡一愣,吟儿其实看得很透,他们推敲了很多,却都是建立在万一凶手不是胡弄玉的基础上的假说,而且和敌人一样都是在猜谁获益最多、谁能力最强,如果胡弄玉真是无辜,那他们当然更全面、更清醒,但如果胡弄玉到最后还是凶手,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多此一举,而且还成了吟儿讽刺的胡凤鸣那种人,好像成王都是阴险害人,败寇都是无辜遭殃似的。
“吟儿,若真如此,听凭自己的心念即可。”林阡引导她。
“我问师嫂,为什么可以不计较父仇,师嫂说,她的父母应该和她想的一样,这仇恨本身并不是冥顽的,只是个偶然的事故而已,所谓报仇只是争气,又是何苦。我想起师父临终遗言叫我不要报仇,或许也是一样,他偿还了他的债,我又何必让这种因为偶然而延续的仇恨冥顽下去。想想郭子建和郭傲两位将军,想想听弦,瑞杰……我当真不如他们,他们可以放下仇恨,为什么我不能?”
“吟儿能想通,自是最好。”林阡欣慰一笑。
“我可以试着去放下纪景师父的仇恨,但是今天稻香村的无辜民众,我希望凶手不是胡弄玉。”
“我懂,有些仇恨能谅解,有些却因为涉及国家、种族和人性,所以不可饶恕。”林阡理解地说。
“嗯,如果真是胡弄玉所杀,即使你或独孤回护,我也不会轻饶,她再无心也要伏法。”吟儿说,“如果不是她杀的,我也必定向她道歉,化敌为友,迎她到你的帐下。从今日起凤箫吟绝不冲动、偏见、和仇视林阡。”
他为这最后一句淡淡地笑起来:“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
“我们都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人质呢,倒是有些担心独孤大侠,不知待在那里会否无趣?”吟儿担忧地问。
“主母放宽心,别以为那边锁得住他。”他按着她坐下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