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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9章 浮生三千幸会矣(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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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受伤了!”吟儿岂不知这水阵属性刚好克着自己,但因为看到林阡砍中燕平生时也被燕平生一刀砍中,她没犹豫就甩开沙溪清冲了上去。

  提剑与那水阵彪悍地硬碰硬后,刚好来得及赶到那白虎面前站定,站定的刹那却必须飞速躲闪,自此她就不记得她有没有再双脚点地。那白虎一个猛扑一个急蹿,一个纵身一个甩尾,不鸣也声震四野,端的是威严无匹。吟儿与白虎拼杀几回,若非身形娇小、步法灵活,早被抓死咬死。力量悬殊,委实艰难。况且她受这水阵限制,拼出十二分体力也只打出素日七成水平。

  如何不打?林阡、盟军皆是要紧!那时她投机取巧转到白虎的头颈,正待举剑击杀,被白虎发现一吼一摔,直将她掀翻下来,好在跌落在地就是林阡背后,她与他一个错身,默契地换了对手,他给她绝了白虎的下一次攻击,她也巧然防住了燕平生的万云斗法,瞬间又回到原位,各攻所敌。她记得若干年前打青龙神兽,也是这般与阡并肩作战,恃强凌弱,悠哉爽哉,而今打这白虎神兽,虽是绝地反击,怎觉痛哉快哉:“我这就把它抓回去,给我们青龙作伴!”

  背后相托,蹒跚周旋于阡身旁,吟儿不知何时也气喘吁吁,林阡甫一听到便更增悲添。

  “吟儿,你先歇会,都交给我……”林阡自己也满身是血,要靠着吟儿才站稳,那时她听见他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急,暗叫不好,果然他话锋急转,语气一厉,“我入魔去拼,你带我回去。”

  “不,不准!不准入魔!听见没,记得我是个悍妇!”她大惊失色,才两个月,要入魔几次?她最不要看见的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心魂走火,她怕他听不见所以用尽嗓门喊,和那惊天动地的水浪比高低。

  “记得,你还是混沌……”他一笑,过后就再也没有声音、没有存在感,是下定了决心要这样耗尽他自己去突围?!

  山里山外,到处是天崩地裂,金宋之战或已打响,盟军危难如何回旋?

  好不容易才为盟军找到抵抗灾劫的办法,沦陷此间却还得遭遇灾劫……操控不住饮恨刀他就非得被饮恨刀操控,万不得已要入魔跃升,敌人太刚猛也太狡诈,害他放着才刚参悟的那么多意境不能用——

  参悟,参悟,凤箫吟你为何就不能参悟!

  

  不错,虽然自诩剑圣,虽然大部分人也承认她在剑坛有一席之位,虽然她被完颜永琏的高手堂都冠以“招式杀手”之称、能将看来的打来的任何招式都熔于一炉玩转剑下……然而,哪怕从最初的一剑十式、一剑万式自创剑法到一剑两万式,她凤箫吟都还是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

  也罢,招式就在手里拈来变去,又何必那么计较内涵?她一向也是个随随便便的性子。

  可是有一点却让她很在乎,为什么韩丹的反风花雪月,和自己的风花雪月,截然相反的特色,在自己手上非但能不打架,还相互加强?

  就像阴阳、正负,相撞了不是应该湮灭?这体现在剑法里本该是相互消灭、归零,可她最近总感到自己剑招越来越多、打都打不完。

  闲暇时,精通各种意境的林阡,总是像个老夫子一样跟她灌输:“这有何难理解?阴阳相撞而生平和之气,阴阳是你之所失,平和之气便是你之所得。好好参透了相反两种境界的统一,你便可以抢天尊岳离的饭碗。”如果没记错,天尊岳离的大幻之剑,就是能把完全矛盾的意境统一,她确实也有野心教岳离让位。

  “可是,平和之气是什么,为何会生出平和之气?”吟儿不相信,所以即使很熟练了也打不出完美,平素倒无所谓,剑到用时方恨少。

  她还请教过浪荡子和汪道通,记得浪荡子喝得醉醺醺地答非所问:“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汪道通带着天机不可泄露的语气回答:“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彼出于是,是亦因彼;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老实说,她很头大……师父不在,只得去问青城大师兄,大师兄老老实实说,那是要你以道观物、以心观道。

  以澄澈之心去观这正反风花雪月,忽然能够明白林阡、浪荡子、汪道通、大师兄都在告诉她,世间万物,其实根本就没有分别,浑然一体,而且还不断不停地朝着对立面转化。所谓截然相反,正是截然相同,于自然转化时生出这平和之气,平和之气正是零也是无穷。

  不知不觉略有所通,平和之气俱在剑内,忽又想起那年观赏瀑布时文暄师兄的话,“好好的一个瀑布,染成五颜六色做什么?它们还是该保留这种澄明清澈之色好,自然造化,巧夺天工。”“为何要把水和烟气分开来看待?其实万事万物都在循环不止,生生不息,水撞击成了烟,自会有烟再化作水。”原来这些剑道,昔年嬉戏时就已被点明,正巧在她需要参悟的此刻闯进手中,浑然天成。

  无中生有?有化成无!快、变、幻,全部发挥到极限,不是一剑万式,不是一剑千万式,争如一剑无式……男儿立于天下,女儿志在四方,什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今日我凤箫吟偏要在此钉个钉子等你们来拔,这“一剑无式”一整个天下就只有我能打,岳离他没我灵幻他靠边站!

  剑光照雪,剑影射月,剑气飞花,剑速御风,狂气锐气,惊碎了周围惊涛骇浪,只听见连番“砰”声过后,白虎身上无数部位悉数都被她惜音剑击中,白虎吃痛,怯而退后,而浑噩中的林阡缓得一缓,也是无比惊愕:这么快,危机解除了?战斗胜利了?!

  “哈哈哈哈。”林阡忽然忘乎所以,发自肺腑地笑了起来,“战地女神,名不虚传。”

  各种劲敌环伺、早已筋疲力尽的林阡,没想到会在只剩吟儿一个战力时由她杀开了一条血路,而那时形势否极泰来,沙溪清也扶剑站起,作出时刻可以上阵的样子:“喂,这水阵再不自己停,我可就出手打停了啊。”

  白虎退散拉开了这些魔人溃败的序幕,那时燕平生、何业炎、慕红莲都才发现,他们消耗了林阡多少,自身气力也便丧失了多少,到此时他们的武功全都所剩无几。

  “同归于尽,有何所谓?”燕平生听得出沙溪清这是在劝降,形势骤变,他们如何赌得起沙溪清此刻实力?然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时机报仇雪恨。

  “同归于尽?没必要,我们明明可以双赢,日后再较高下不迟。”沙溪清见凤箫吟沉溺于自我满足、而林阡疲累得说不了话,立即代他俩当起说客,“答应我们,立即停止互耗,我们出去救局,你们掌控五岳。”

  林阡一怔,意识到燕落秋之前说的“五岳易主”,原是要易给燕平生?不,不是易主,是物归原主,这些魔人,正是谢晓笈和谢清发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降伏的碛口土著。他们群居此地长达一生,奋力筹谋着要对黔西反击,不料却在燕平生不在的时候,被谢清发卷入了另一场枝节,又花了半辈子来报复河东……所谓燕平生不在的时候,就是燕落秋所说“父亲无端惹怒了母亲,导致母亲与父亲决裂”,燕平生是和女儿一起,被妻子决绝地从碛口赶走了。

  听罢沙溪清的周旋,燕平生没有说话,似是一直在思虑。

  “平生,秋儿醒了,这丝气实在顽强,因此才撑了过来。”慕红莲果然通些医术,一出手便将燕落秋救醒,意欲拔出那利镞再给她敷药,“秋儿你先忍着疼……”

  “这丝气,是邪后给你的,助你杀了谢清发,也同时成就了你,土阵里武功一跃而上,成为盟军的最强劲敌,可惜我们都后知后觉。少宗主,真是恭喜了。”林阡见她醒来就寻找自己,仍禁不住恨意,嘲讽时脸色铁青。

  她才从昏迷醒来,眼神怅惘了片刻,听闻这满溢的敌意,脸色瞬然变得惨白,片刻后终于清醒,目光却仍温柔地系在他身上,更还令他意外地露出一丝笑意。

  “燕宗主,可想通了吗,一起出去疗伤,令爱也需救治。”沙溪清还在等燕平生答复,对燕落秋的称呼也兀自冷淡。

  “哼,我为何要答应,分明你们比较紧迫,我可用这紧迫将你们灭尽。”燕平生瞪着林阡及其手里提着的破铜烂铁,到现在也不肯作丝毫让步,他说的没错,确实山下的盟军更加危险,林阡等人心更急更容易被绊。

  “父亲,秋儿的伤更加紧迫,若再不敷药,这血会流光了……”燕落秋支撑站起,竟从才给她拔完箭的红莲手上夺过止血药,转身扔进了这万丈深渊,说罢她惨淡一笑,摇摇欲倒,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完全分不清是否欺骗,偏到这份上也不带着求人之意。

  “何意?何意?!”燕平生震惊回神,一脸不可思议,“你是中了什么邪,我说了他是叛逆之后,剿灭全族都不可解恨!”

  “我都已经是他的人,他是叛逆之后,我便是逆族之首,你是要连我一起剿灭了?”她忽然厉声,只怕是第一次抗拒燕平生,惊得他满面的震惧之色。

  燕平生和凤箫吟几乎同时颤声:“何时的事?”何时是他的人了?!

  “早有的事。”“没有的事。”燕落秋和林阡却不同说辞,一个痴心一片,一个拒人千里。

  “爱他爱到哪怕被他恨着都高兴得很,这感觉便像当年母亲对父亲一样,只是,还没来得及对父亲讲,父亲,不如先行出狱,去母亲的旧居看看吧……”燕落秋提到她的母亲,才使燕平生妄执的杀气渐渐消解。

  吟儿眼看着她衣衫上血迹斑斑,知道她性命垂危也要拼力将他们放了,心情忽然有些繁复,虽原谅了她的欺瞒,到底又介意邪后的失踪。

  不料,正是这燕平生有所软化决意停阵之时,那否极泰来的泰接二连三地来了——水阵解除,视线清晰,远方山壁上,见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正手脚笨拙、心惊胆战地向上爬,不是邪后夫妇是谁……

  “你,你们没死!!”若不是在万丈深渊之上,吟儿能一蹦三尺高,狂悲狂喜立马上前去迎。邪后和逐浪二人好不容易相扶而上,一旦脱离危险,竟不管不顾旁人,激动地彼此抱在一起,生死之后,相拥才格外欣喜。

  “临阵脱逃,当浮一大白。”那时林阡才流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却发现邪后和逐浪的衣衫都破破烂烂。

  “死也水阵,生也水阵,掉下去时它们正巧横冲,因此我们被瞬间冲到了山壁,衣衫也全都毁了,所幸没落到最底下的水潭里,否则不淹死都能被化得一干二净。”邪后叹了一声,说话时仍被海逐浪紧紧抱着,逐浪应也是那一瞬受了刺激才醒来,此时神智虽然清晰,身体还很虚弱,由于失去了一条手臂,他抱住邪后时都比平日要费双倍的力气,不知是现在劫后重逢高兴,还是为将来冲锋陷阵担心,海逐浪眼泪缓缓流下,只唤了林阡一句“林兄弟”,之后便一声都没再吭。

  “还有左手,一样可以为我攻城拔寨。”林阡忍着遗憾和伤感,按住他的左肩宽慰,“逐浪,只要你活着,我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你断了臂膀,没关系,以后我来抱你。”邪后一开口,就把男人的承诺都作完了。

  “……”这般展露恩爱实在虐死沙溪清这条单身狗,沙溪清赶快抱起剑就跑。

  “邪后,你们还要这样抱多久?哎呀小沙你别跑这么快,山下的战事你一个人摆不平,还得我凤女侠……”吟儿话实在太多,往前跑得又太快,才进这剑阵范畴,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水阵对她的损伤终究凸显,林阡看出她现在是所有人里体力最少,当即到她身边俯下身来:“来吧。”

  “什么?”吟儿一愣,看上去没事,明显是装的。

  “上来。”他就等着她上他的背。

  沙溪清那时候才觉得,自己提前跑掉是个多么正确的选择。

  走到火海尽头,狱门近在咫尺,那时吟儿已经在林阡背上睡着。

  燕落秋已然被燕平生勒令先去敷药,然而临走之前,她失血过多还强撑着身体,不忘对林阡留下一句话:“小阡,战后你可否去桃花溪,听我解释这来龙去脉。”

  “不必战后,战场见吧。”林阡冷漠如冰,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虽然此行侥幸未曾损兵折将,奈何绝对互信,换得倒戈相向?

  沙溪清对燕落秋也是大失所望:“白首相知犹按剑,我今日才知这话的意思,想我沙溪清,也认识你燕落秋十几年了,竟然和不认识一样。”

  “不来也得来。”燕落秋一颦一笑,皆是庄严不可逼视,“冷月潭月下缔盟,你亲口答应过我,待我想到一个心愿,你需不遗余力帮我实现,君子一诺千金,这心愿我今天想到了……正是请你驱除心中对我的所有猜疑,战后到桃花溪来听我解释一切。”

  素来目无下尘的燕落秋,是难得一次话里有对人请求之意,教沙溪清都听出了她的急迫和紧张,甚至好像还带了一些无赖;而林阡答应她欠她一个愿望的时候,又怎会预感到她会在这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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