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前鞭在手当即拦在潇湘身前横扫:“先别动手!”话音未落,身后却起狂风,一大把针、匕、锥、箭等暗器,全部越过他和潇湘直迎对面冲上来的等闲之辈,连消带打,攻守兼备……一刹,李君前仿佛又回到川东,犯了那个七年前险些害死吟儿的错误,敌人出手了而他却让对面的自己人停手……
那一刻他转身去拦已来不及,眼睁睁望着这一轮暗箭疯狂地打进人群,四分五散,横冲直撞,到处杀伤,一丝冷汗划过脸颊……不对,宋方怎会没有高手?虽然盟军等人都在最里层,可外围也有韩侂胄、丘崈和叶文暻的侍卫啊,可惜,灾难发生的第一刻,诸如冷逸仙、杨大方那些高手,全都不迎反退聚在了韩侂胄身边保护,非得靠杨宋贤、柳闻因从里面挤出来。
缓得一缓第二轮暗器已经杀至,潇湘厉声“住手”的同时后退一大步,不必多说他也懂这是她要他不再顾她、只管冲前救人就好,金人未必这么快听她的停手,而他鞭如潮必须补救!到哪里再找那样好的红颜知己,千钧一发从来都支持着他做自己的事。
当是时,难免有无辜被第一轮攻击扎伤血流如注,威力最强的暗器,鱼鳞般闪,蝉翼般薄,却蝗虫般密,芒刺般锐。所幸,那个疑似龙镜湖的歹人毕竟躲在暗处,难以达到素日的“箭无虚发”,加上潺丝剑、寒星枪、鞭如潮的左格右挡,不曾造成谁的死亡,不过,就在这几轮之间他三人的身畔已经挑落一弧暗器残骸堆得老高,缩在他们身后的人们恰好也是个半圆全都心有余悸。难以置信,造成这种突变的是区区一个金军高手。
战斗倏停,这才发现杨、柳、李稍远些还站着两个身影,他们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却一到场就将与他三人擦过的漏网暗器也席卷而空,其中不少差点就打在丘崈韩侂胄和云烟的护卫们身上,哪怕强弩之末,仍然足以致命。不同于这白衣女子是用剑格挡,那黑衣男人却是用刀鞘隔断,白衣女子十分清醒,黑衣男人却还有些浑噩……
“胜南?!”“林阡哥哥!”杨宋贤、柳闻因、李君前等人既盼看到他,又怕见着他,谁都难以推测,这样的他是神是魔?京口五叠和江中子大喜正待抓他,云烟立即喝断:“金人在场,看不见吗?!”她原意是提醒他们叶文暻之死与金人有关,不料好像提醒了林阡有金人在场,林阡隔空挥刀,精准斩向暗处,激起水溅数丈:“龙镜湖!鼠辈!出来!”
龙镜湖虽然被称鼠辈就会激动,但此刻敌众我寡焉能久留,逮着个林阡被地上石子一硌没站稳的机会,电闪般抓紧了完颜潇湘就跑;逃得过林阡却逃不过旁人,飞窜的过程中背上就挨了潺丝剑一道剑气。
好了,林阡这状态一看就明白不对了,说昏迷吧明明还能打,说醒了又东倒西歪。此刻虽然龙镜湖负伤逃跑,盟军众人不知可不可以解除危机说“化险为夷”,捏了把汗只怕林阡一捣乱就令他们的说辞前功尽弃。
而那时对于云烟而言,天地间哪还有其余,不过就他、吟儿和她三个,
无声望着吟儿,略带苛责:不是说了吗?只要躲在园子里不出来就不会有事,怎么出来了?
吟儿也噙泪望着她,他又岂是躲的个性?
林阡适才略有清醒就对吟儿说,假山旁,他是看见叶文暻的尸体一时发懵、不慎做错了决断,其实根本不应该拒捕,而该尽可能地平心静气说明情况,如今虽覆水难收,也应该自行面对,不能怕影响声誉就逃避,最重要的是……
“我不能对不起她还连累她……”杀了叶文暻已是大错,更不能给云烟一丝一毫的危险,所以他强撑着身体也要和吟儿一起出来支持她面对。
这一刻,他循着吟儿的视线过来撞见她,目光倏然从阴冷变得温和,神色也兀自添了一丝人性,
“别说对不起,也没有被连累。”
她微笑,如昨般温柔地注视着他又一次血淋淋地倒在身前,本能想移步,却制止了自己。
光线倏然清晰,世界不止三人,他的盟军虽然普遍不在,也能从李君前、杨宋贤、柳闻因等人的言行举止看出,他是他们唯一仅有的主公。
“这病人,自己快死了,还说要救人,实在逞能极了……”太医从怀云苑里气喘吁吁追出来,见到郡主正待请罪,路过韩侂胄身边却定住,脸上浑然是不知道要不要跪的窘迫。
“太医这么说,盟王果然是个大善人,不会滥杀无辜?”“亲眼所见啊,确实有金人从中作梗!”“金人只不过是那公主的暗卫吧。一时误会而已!”“这太医会否是林阡的人?”丘崈和韩侂胄各自身后的人唇枪舌剑不可开交。
“朕赐给皇妹的太医,何时竟成了旁人的人?”韩侂胄身边怪不得刚刚众星拱月地护驾,太医一下子就如释重负跪倒在地:“皇上万岁。”
“都不必跪了。”赵扩四十岁不到,乔装打扮文文弱弱,若非自己走出人群,除了韩侂胄外谁也不知他在,尽管现在已经表明身份,语气仍然亲切得不像个皇帝。丘崈等人该跪的还是得跪,江湖人士们本来就没想着行礼,被他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失礼,但是担忧林阡伤势也来不及多想了。
“林阡他不是歹人。昔年郭都统暴毙川蜀,朕才误解他是个暴戾嗜杀之人,对他忌惮了六年,却也误会了六年。”赵扩走到阡吟身前,一双眼极尽仁厚,传闻中他不够聪明,好读书不求甚解,不过,毕竟还是读了不少圣贤书的,“众位爱卿且看,他行为虽然颠三倒四,救人时却连刀都不曾出鞘。便冲这一点,也知他与皇妹、太医所说一致。”
“皇兄英明。”云烟一笑,这话自然服众。
“皇上,不妨给众人几日时间,找到叶大人和王大人,彻查王大人等涉案人员底细,探明真相还江湖侠士们公道,不给那帮金国使团有机可乘。”韩侂胄就地奏请,既为公,更为私,既然要给丘崈寻个合理的下台理由,当然从王大人这个漏洞着手。
“好。一切都由丞相做主。”赵扩果然有主见了不到半刻,就又被权臣任意摆布。
吟儿还来不及感激他明察秋毫,怀里林阡就往下一沉,她惨呼:“胜南?!”
“太医,他怎样了?”云烟不紧不慢询问。
“伤得太重,很难救活……”这太医在所有人的逼视下赶紧改口,“臣尽力!”几乎把药箱里所有保命的灵丹妙药都给他吃了,又说,“最棘手的是他血中炽热真气,常常不合时宜地起伏,臣有一方,可以压制,不知是否献上?”
“什么?”知情的都知道他说的是大梦丸,第一次听有人把春药说得这么晦涩。
“那是臣祖传的秘方,忘情汤。顾名思义,忘情之用。但对情感过于汹涌者,恰巧能以毒攻毒。”太医说。
“那还等什么,赶紧给他喝!”吟儿听说大梦丸已经危害生命,哪能不赶紧给林阡医好了。
“对付正常的情感汹涌者倒也好了,他中毒太深,剂量便难以掌握。臣医术有限,唯恐下药过猛,反而令他忘却了用情至深之人。”太医说。
“那怎么行!”吟儿倏然一惊,胜南如何能忘记他的曾经,他和云烟姐姐还没算重逢啊!
“盟主放心……”闻因不忍见林阡热极吐血、奄奄一息,心想盟主这样的女子,林阡哥哥怎么可能忘得掉。
生死关头,岂能迟疑,云烟立即作主:“相信自己,给他用药。”为什么不积极乐观一些,太医只是唯恐下药过猛,下得好刚好就能抵消呢。
谢天谢地林阡总算吊住半条命,本该是樊井的活一股脑儿由这位太医代劳了。
赵扩和韩侂胄一旦设定查案限期,不管盟军众将也好,毕再遇和叶适门生们也罢,谁都没闲着,全都在明里暗里地调查真假战狼。
除了韩侂胄给王大人编排的一系列罪名之外,此人着实满足了林阡对叶适列举的所有条件,对淮东淮西的战事都有直接或间接调控的机会。而就算林阡昏迷前灵光一现的“战狼会否四月份参加过掀天匿地阵”,他也十分凑巧地契合了“借故不在任上”。
但丘崈幕僚当中,有且仅有他一人……
表面看皆大欢喜,林阡杀对了人,仆散揆竹篮打水一场空;实际上呢,林阡伤成这样,仆散揆也不过就卸磨杀驴损失了一个假战狼。
这期间林阡一直昏迷不醒,便只能暂住在郡主府上,无法率众人一同奔波。临安一行,想不到大梦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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