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磬响,意味着嘉靖帝同意内阁的票拟,如果嘉靖帝不敲磬。那黄锦是万万不敢朱笔批红的。
朱笔批红完这份奏折,黄锦又读了两份奏折,嘉靖帝听完后也都敲响了罄,黄锦在罄响后一一按照票拟草稿重新用朱笔抄写了一遍。
就这样。在一段时间内,就已经批阅了五份奏折了。当黄锦拿起第六份奏折的时候,看了一眼便愣了片刻。
“怎么了?”打坐的嘉靖帝问了句。
“回圣上,这份奏折是浙江御史董威上呈的,董大人请宽海禁,以便渔樵。裕国课。”黄锦在嘉靖帝询问后,便将手里的奏折言简意赅的向嘉靖帝陈述了出来。
每一份奏折少说也有几百字,即便黄锦有耐心逐字读,嘉靖帝也没有这个耐心听得,所以每次都是黄锦将奏折的大意概括出来,这也是黄锦受宠的原因,他每次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奏折最准确的概括出来。
黄锦之所以在看到这份奏折的时候愣了一下,是因为这个奏折太敏感了,最近一直以来朝堂上关于海禁分为了两个截然对立的派别,一派是“弛禁派”,他们主张开市舶,用‘抽’成法征收税收,顺应海上贸易的发展;另一派则是“严禁派”,严禁派以浙江、福建倭寇猖獗,海防压力为由,主张严格遵守海禁,片帆不得入海,认为开市舶是倭寇盛行的原由。两个派别在朝堂各有拥护官员,即便是严嵩党羽中也是各有弛禁派和严禁派,更不用说朝堂的其他势力了。
这里面利益大着呢,市舶司的收益前朝都有记载,宋元时期,市舶司的收益可是土地税赋的数倍之多,可以说是一船一船的拉银子啊。
另外严禁派中也并非都是单纯的海禁派,也并非全都是出于倭寇的考量,其中还掺杂着一些暗地里的利益。严禁海禁,市舶司也不开,那么走‘私’便猖獗了,其中便有一些海商走‘私’派重金贿赂地方官员请求庇护,如果市舶司开了,走‘私’就大受影响了。
这两点也只是冰山一角,内里的勾当缘由多着呢。
一驰一严,字眼上看着干净明了,可是争斗起来却是复杂而血腥。三年前大明右副都御史、浙江巡抚,提督浙﹑闽海防军务的朱纨便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朱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严禁派,一方面抵抗倭寇,一方面率军攻破走‘私’聚集地双屿岛,擒杀走‘私’头子李光头,与佛郎机贸易的沿海百姓被他抓了也是毫不留情的斩首。就是因为朱纨斩首了与佛朗机贸易的百姓,让“弛禁派”抓住了口实,以“不等朝廷批复,‘私’自刑戮”为名要求罢免朱纨。当时嘉靖皇帝下旨:逮朱纨至京审讯。
“我贫穷而且有病,又意气自负,不能对簿公堂。纵使皇帝不想杀我,闽、浙人一定会杀我。我死,自己解决,不须他人。”
留下这么一句话,朱纨便面朝大海,饮毒酒自杀。
类似的例子还多着呢,海禁就是这两年一个闻之‘色’变的词汇,黄锦正是因为明白其中的沟壑,才有所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