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心思太重了。”顾山长忍不住出言嗔责:“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活得畅快恣意些多好,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累才是怪事。”
是啊!她的迅速苍老,一半是因建文帝的离世,另一半却是生生累出来的。
只是,她唯一能紧紧抓在手心的,也只有这两个字罢了。
她如何能放手?
俞太后对顾山长宽厚得近乎纵容,听到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不生气,只笑道:“娴之,你这大半生因无欲,所以无求,方能活得从容随性。可惜,我不及你。”
我想要的太多。
我失去的也太多了。
所以,我能抓紧的东西,只能属于我。我绝不放手!
顾山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罢了!我都快走了,就不絮叨你了。免得你日后想起我这个好友的时候,只有厌烦没有挂念。”
俞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厌烦你了?分明是你不愿进宫,这几年来,进宫来见我的次数加起来也没几回。”
顾山长轻哼一声,咕哝道:“我就是见不得你口不对心的样子,更不乐见你强颜欢笑。”
俞太后眼眶微热。
这世间,唯有一个顾娴之,会这般在意她的喜乐。会“恨铁不成钢”地怨她气她。而现在,她唯一的好友,也要离开她了。
藩王无昭不得回京。盛鸿这一走,便是数载。
或许,她们有生之年,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娴之,你多珍重。”俞太后声音有些低哑,神色还算平静沉稳:“今日一别后,不知何日才是再会之期。我盼着你健康平安,寿元绵长。”
顾山长是性情中人,没俞太后这般隐忍克制,想笑便笑,伤感时便落泪。此时红着眼眶道:“莲娘,你也要多保重。过几年,我再回京来看你。”
这一声莲娘,听得俞太后心弦颤栗,酸涩不已。
顾山长走后,再无人会这般叫她的闺名了。
泪眼模糊中,顾山长走上前来,用力搂住俞太后。俞太后终于克制不住,和顾山长相拥恸哭了一回。
“娴之,是我对不住你。当年若不是我执意要女扮男装去松竹书院,就不会害死自己的兄长。你也不会孤身一人,终生不嫁了……”
“都一把年岁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莲池死了这么多年,可在我心中,他从未离开过,一直陪伴着我。我有好友,有学生,从未寂寞过。如今,我又有弟子奉养我终老,还要忙着照顾阿萝,哪里还有闲心去唏嘘当年旧事。”
“……你就别炫耀自己的弟子了行不行?”
“当然不行!不在你面前,我还要冲谁炫耀去?”
“……好好好,你想说只管说就是,我听着还不行么?日后在蜀地有什么不便之处,便让人送信进宫。有我在,谁也不敢慢待了你。”
“这倒不必你担心。明曦待我极好,盛鸿也对我好得很。你可别再想着寻他们的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