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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城快马去京城送信,得要一个多月。
京城有回信来,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这三个月里,江城又闹了一回山匪。霁哥儿被山匪激起了血性,索性住进了军营,整日和士兵吃住在一处,每日练兵不缀。
以军饷招募士兵,肯来领这份军饷的男子没几个。霁哥儿拿出自己的银子,以双倍的军饷招募新兵。如此一来,断断续续总算有男子来应征。驻军里老兵新兵加起来,总算有一千之数了。
赵长卿病症时好时坏,赵氏既要照顾儿子,又得伺候婆婆,还得打理内宅琐事,身子吃不消,也病了一场。
霁哥儿忙碌得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两半。
赵家舅兄来信,皇后娘娘时常召蓉姐儿进宫陪伴,冲着皇后娘娘,楚家也不敢怠慢蓉姐儿。
阿萝的来信,更直接霸气。
霁堂兄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蓉堂姐半分。
霁哥儿看着阿萝的信,心中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一直嫉妒阿萝。
他比阿萝年长三岁,聪慧勤勉,读书习武皆十分刻苦。可阿萝,样样都比他更出众。更重要的是,阿萝有世上最疼爱女儿的亲爹。耗费数年的心思,将储君之位捧到了阿萝面前。
世间有这么一个人,事事都压你一头,受尽众人的宠爱。你殚精竭虑求之不得的东西,轻飘飘就落入了那个人的手里。
霁哥儿如何能不嫉恨,如何能心平气和?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阿萝熟悉的字迹直接的承诺,霁哥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如堂妹。
不说别的,只这份心胸,他就已远远不及。
设身处地,换了他是阿萝,他根本不会容对方离京,更不会承诺照顾蓉姐儿。
还有,阿萝有身孕了。
霁哥儿默默将这封信藏了起来,并未让赵长卿见到。
赵长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关阿萝的消息,还是别让她知道了。免得她心情郁结不快,病情加重。
……
阿萝有孕之事被瞒下,京城里的吏部大案,霁哥儿也只字不提。
可惜,霁哥儿的一番良苦用心,并未见太多成效。
赵长卿的病情逐渐加重,待天凉入秋之际,已经下不了床榻。身体被熬干了,随时都会撒手闭眼。
霁哥儿在亲娘的床榻边守了一天一夜。
赵长卿米粒不进,汤药也一口都喝不下,枯瘦惨白的脸孔一片死气。回光返照时,赵长卿的脸孔奇异地红润了一些,眼中也闪出了一丝神采。
“霁哥儿,母妃要先走一步了,你别太难过。”
“你父王在地下等了我这么多年,我终于能去见他,和他夫妻重聚了。”
霁哥儿失声痛哭,紧紧攥住赵长卿的手。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赵长卿低声道:“霁哥儿,好好守着江城。不管怎么艰难,都要撑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这些,赵长卿剧烈地喘息几声,然后闭上双目,再未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