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达认为他不了解她的负担,工作的繁忙让她根本抽不出时间,但她却必须照顾肖恩,否则错过了孩子的童年,就再也没有了,她只是希望让她的母亲或者他的母亲过来陪伴肖恩一段时间,缓解她的压力,但他却不同意。
争吵最后以琳达挂断了他的电话结束。琳达表示,不管他是否愿意,她都让她的母亲过来住一段时间。他出离地愤怒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岳母从来就不喜欢他,即使是以前生活安稳,一切都在朝着积极方向发展时,也是如此。如果他的岳母住到他家,那么他最后的一块净土也要消失了,可能琳达和肖恩都会被说服,离他越来越远。
他真心以为,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似乎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但现在,他在这里,他躺在棺材里,被活埋在沙漠的中央,多么讽刺,他不想要结束他们的婚姻,他还想要回家,他不想要和琳达继续争吵下去,他还深爱着她,但他却依旧没有机会了。
更为讽刺的是,他的公司放弃他了,当初承诺的福利全部都没有了,因为他们将他开除了,当他还在棺材里没有咽气的时候,残酷冰冷地让人不寒而栗,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撇清关系,所有的所有都抵不过利益的交换;他的政/府也放弃他了,所谓的“拯救每一个公民”在国家利益面前不过是一个笑话,他们不会来救他了,就连伊拉克的士兵也被遗弃了,政/府在意的只有石油。
所以,他一无所有了,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依靠,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生命,甚至还失去了信仰。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当他死亡的时候,是不是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他开始渐渐失去知觉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那狭窄的空间压缩到了极致,就连空气都服服帖帖地粘在皮肤上,所有知觉仿佛被放大到了极致,却又仿佛被禁锢到了极致,那种窒息的困顿是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人绝望。恍惚之间,他又回到了病床/上,他依旧是楚嘉树,依旧是那个高位瘫痪的楚嘉树。
他挣扎了一下身体,却发现丝毫无法动弹,那困扰了他十年的噩梦,再一次回到了身体里,他的灵魂又一次被禁锢在了身体里,那种恐慌席卷而至,眼眶里的温热堆积起来,无论他如何挣扎,身体都没有任何知觉,冰冷,只剩下冰冷的一片。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的梦想只不过是一个笑话,他的努力也只不过是一片徒劳,他的坚持、他的拼搏、他的努力,全部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更为可笑的是,他以为自己终于再次赢得了展开翅膀的机会,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拥抱了自由,但结果却是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后悔帮不了他,愤怒也起不了作用,即使拼尽了全力也无济于事,那种憋屈牢牢地抓住喉咙,撕心裂肺却寂静无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一点、一点地被灰色的绝望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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