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德的说法就比当初颜楚杰在巴达维亚谈判时婉转多了,当时颜楚杰可没有把海汉的要求与贸易联盟的方案联系到一起,直接是口气强硬地扔出了对东印度公司的限制条件。当然了,颜楚杰的这种做法也并非因为他欠缺考虑,而正是考虑到了之后的会谈磋商,才有意识将条件提得高一些,留出与荷兰人讨价还价的空间。
范迪门听了之后却并没有感受到对方在态度上作出让步,施耐德仅仅只是将海汉提出条件的意图解释了一番,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做出更改调整的意思。于是范迪门再次强调道:“本公司的海上运力如何安排,那是本公司的内部事务,即便是我们决定加入南海贸易联盟,也不会容许外人插手干涉我们的内务。”
施耐德心道嘴还挺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当下便应道:“那我说得直白一点吧,如果贵公司不愿接受贸易联盟做出的安排,那么我们就不准备吸纳贵公司加入联盟了。此外贵公司在远东地区,特别是在大明沿海地区的安全问题,请恕我们无法提供保障。”
施耐德这番话落在范迪门耳朵里何止是直白,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东印度公司如今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在巴达维亚之外的殖民地基本都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特别是远在大明海域的台湾大员港,基本就是海汉嘴边的一块肉,什么时候吃,用什么姿势吃,基本就是看海汉的心情了。要是大员港这个地方丟了,那么东印度公司苦心经营多年的东北亚贸易航线也就彻底崩盘,赤道以北地区连一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了。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种狂妄的说法,那范迪门有可能还会反击几句,但面对已经掌控了台湾海峡的海汉人,他还真是硬气不了,只能强行扯开话题道:“我们在远东地区所建立的殖民地,完全是出于开发建设的目的,并不是打算将其用于军事途径,贵方也不应拿民用商用设施作为威胁我方就范的条件!”
施耐德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家伙软下来了,当下乘胜追击道:“既然不是军事用途,那就不妨把当地纳入到海汉海军的防区内,对外防务全交给我方来负责。当然了,当地定居的荷兰移民不宜太多,不然我们保护起来也会比较吃力,所以还是规定一个人口上限好了。依我看当地只需留下负责商务谈判的人手就够了,其余的人定居在那里也只是浪费资源。”
范迪门听到施耐德这原形毕露的要求,心知他终究是跟那颜楚杰一路货色,都巴不得把东印度公司逼到悬崖边上,这样等东印度公司的利用价值榨干后,随时都可以一脚踹下去。但对于施耐德近乎调侃的说法,他又的确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大员港那边的武装力量只够基本程度的自卫,假如海汉真想要凭借武力硬攻下当地,大概去年底今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了。
要跟海汉人讲条件,那总得拿出点干货才行,范迪门咬咬牙,开口说道:“那不如做个交换,让我们保留大员港殖民地,以及在更靠北的地方设立商栈的权力,我们可以向你们开放巽他海峡附近地区的居留权。”
施耐德笑了笑道:“好像我们现在进入巽他海峡并不需要你们的配合吧?”
范迪门道:“我知道你们有当地海图,并且去实地进行了考察,但别忘了巽他海峡以西还有法国和英国的人存在,我可以告知你们,这两国在巽他海峡附近的据点所在地。”
施耐德倒是没有料到范迪门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果断出卖了荷兰在欧洲的盟国,不禁对范迪门的决绝又有了新的认识。当然了,他也知道这些国家在欧洲虽是盟友,但在远东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大搞阴招,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汉虽然并不特别担心这些国家所造成的潜在威胁,但如果能够提前搜集到有用的情报,那倒也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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