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执委会也专门找李奈谈过此事,希望他能在说服广州客商接受海汉钱庄一事上出力。李奈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很快便答应下来。随着双方在近几个月间的合作逐步加深,“福瑞丰”也慢慢感受到了这种异地结算体系的便利性。比如这次李奈到胜利港来便根本没有携带太多的现银,在胜利港所购买的货物,可以在广州由“福瑞丰”总号直接与驻广办进行结算,再也不用冒着风险把上万两银子在海上运来运去。
而李奈本身随着在胜利港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于海汉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体制优越性”的感受也越发地深了。这种优越性并不仅仅只体现于执委会这种管理形式上,在科研、生产、商贸、生活等各个方面都无时不刻在起着作用。而现在海汉人试图要向大陆地区正式推出钱庄这个金融机构,李奈对此也有极大的好奇心,他实在也很想看一看,已经创造出不少奇迹的海汉人在金融方面又会有哪些不同凡响的举动。
李奈的现身只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毕竟广州稍微大点的商家都知道“福瑞丰”与海汉人的关系匪浅,海汉商品在广州本地可一直都是只有“福瑞丰”一家在出售,作为李家三少爷的李奈会出现在胜利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了李奈的现身说法之后,大多数人对于任亮所说的钱庄便减少了疑虑。毕竟“福瑞丰”的交易规模摆在那里,海汉人要是想坑钱,恐怕“福瑞丰”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而李继峰在广州的生意人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精明,他显然不会无端端地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不会随随便便让自己的儿子出来为海汉人背书——当然其实最后这一条是李奈自作主张,并未通过他父亲的同意。
接下来李奈也很大方地带着这些客商参观了“福瑞丰”在本地的商栈工地。目前除了“福瑞丰”之外,崖州本地的商家“安富行”也已经在商务区圈了一块地,准备开设商栈。另外罗升东以崖州水寨的名义,也在临近码头的地方讨了一小块地方,给上司报的说是要作为“崖州水军据点”,实际上却准备是要拉着何参将入股,在这里开个饭馆做买卖。
前几天魏平听说之后,也心急火燎地向任亮要申请地皮,并且声称巡检司这帮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将明年的“巡检司办公经费”全部提出来,在商务区这边开个酒楼。不过这个要求却是被任亮暂时按下去了,如果魏平把崖州的事情办好了,地皮什么的都好说,如果这事没办好出了纰漏,那别说地皮,就连明年是否还会有榆林巡检司的存在都得画个问号了。
众客商一看“福瑞丰”这商栈的修建规模,便知道李家是在这里下了极大的本钱,准备是要长期驻扎这里跟海汉人做买卖了。当下便有心急的人开始向任亮打听本地的土地政策,准备跟着“福瑞丰”来胜利港设个商栈。也有人悄悄把李奈拉了一边,向他打听海汉人的实力究竟是不是看上去这么强。
李奈听完之后叹道:“若以琼州岛一地而论,无一能出其右者。诸位,此地几年之后必成南海大港,此时下手,所需的钱财费用还不算太多,若是要等到此地变成大港之后才想起来此圈地,为时晚矣!”
有不明真相者对李奈的评价还有点不以为然:“此地乃崖州治下,在下与崖州高官也素有往来,想必走门路求一块地皮也不似李兄说的那么难。”
李奈笑道:“此言差矣,如今崖州势弱而海汉势强,虽说此地的确是在崖州治下,但崖州的大老爷未必能管得了胜利港的事情。”
“这是何意?”那人不解地追问道。
李奈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道:“崖州一地的官员,自同知以下,都已被海汉人收买得七七八八,即便知州老爷有意,但下面的人如何肯跟海汉人做对?”
“海汉人就不怕崖州那边的大人寻个借口,派出兵船封锁此地?”那人仍是一脸的不信。
说到这个方面,李奈很是不屑道:“此地海汉民团的民兵,比崖州水寨的官军还多,论武备论战力更是超出官军不少……你若是在此地多住上几日,或许就有机会能见到崖州水寨的把总带着兵船来此报到。现在崖州水寨带兵的那位罗把总,来胜利港的次数可比在下勤快多了,每月初一十五必到,比给菩萨上香还准时。”
“竟有此事!”那人也吓了一跳。官商勾结并非新闻,但兵商勾结却不多见,而听李奈说这口气,显然当事双方的合作关系已经极深了。
李奈意味深长地说道:“胜利港这地方就如你我家中宅院,说起来都是大明治下,但在这宅院之中,自然是主人说了算。海汉人,便是此间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