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在这场洗劫中遭受损失的本地商人和民众纠集起来,要向毫发无损的华商讨要说法。而口头声讨很快就失去了控制,演变成大乱斗。但海汉人或许早就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在离去之前发了不少在城中收缴的刀枪棍棒给本地华商,而城中的武器早就被海汉民团搜缴一空,围攻华商的本地势力一时间也找不到武器,只能在废墟中扒拉砖石来用,双方在打斗中都各有死伤。
这场战斗很快就从一两户遭到攻击的华商扩大到全城范围,于是城内的多处华商会馆成为了华人避难所,数千在会安定居的华人华商不得不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抱团取暖,抵御本地民众的攻击。到当天晚间,死于不同阵营之间械斗的人数已经上升至过百人,海汉民团的撤离非但没有给会安带来和平,反倒是引发了进一步的严重暴力冲突。
第二天城内的乱战继续,死伤比起第一天更多,不少曾经的生意伙伴在这两天当中反目成仇,甚至出现了多起亲戚决裂的状况。西方国家的商人则是较为理智地躲到了城外,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不管最后谁胜谁负,这一地区的安南人和华人已经势成水火,今后恐怕都没有办法再和平共处了。而会安城以往的繁华,很可能也会因为这种新出现的仇恨而无法再得到复原。
到了第三天清晨,几个大的华商商会开始组织起来向城外突围,冒着砖石袭击撤到河边,开始登船撤离会安城。至于他们目前所能去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两条路,要嘛返回大明,亦或是去海汉人的地盘上谋生路。
海汉民团占领会安城期间,几乎每个华商家里都来了海汉军官造访,他们除了劝说华商们不要与海汉民团作对之外,同时也给他们留下了海图,让他们可以在必要时离开会安,去琼州岛的胜利港落脚。当然了,最好就是跟着民团的船队一起撤离此地,一路上还可以得到免费的护送。
但最终只有极少数眼光者意识到了会安城将要发生的形势变化,选择收拾家产与海汉民团一起撤离会安。而抱着幻想留下的人,则经历了地狱般的两天两夜,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在这场骚乱中失去了家产甚至亲人,而这份仇恨他们也无法将其记在海汉民团头上,毕竟在这两天中作恶的并非海汉,而是已经红了眼的本地人。
葡萄牙人的会馆倒是没有遭受到本地暴民的攻击,这当然不是他们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威严,而是他们的财产也同样被海汉人抢了个精光,连会馆也给拆得七零八落,现在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可言。除了海汉民团撤离时“仁慈”地留下了两千多斤粮食,在会安的葡萄牙人可以说已经一无所有,连他们在码头上的船都全部被海汉人以征用的名义给带走了。根据爱德华多的估计,仅仅是葡萄牙人在这场灾难中的直接经济损失,至少就已经超过白银二十万两。如果要算上整个会安城,爱德华多都很难推算出海汉人究竟在这一票买卖中捞了多少。
但有一件事已经确定无疑——失去了巨额财富和华商的会安城,很快就会成为一座死城。别说南越朝廷没有闲钱来重建会安城,就算有,也很难再恢复会安城以往的繁华了。
爱德华多也知道澳门的理事会在跟海汉人进行接触,但很显然这种接触并没能改变海汉人对南越的态度,甚至有可能是被海汉人当作了示弱。爱德华多认为这次会安遭到洗劫之后,葡萄牙人先前在本地所做的各种措施,甚至包括军援南越朝廷,都已经变得意义不大。不过他同时也能感觉到,海汉人对自己这边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恶意,除了最初那几个自寻死路的倒霉鬼之外,海汉人没有再虐待或者杀死任何一名葡萄牙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海汉军官的直接表态,爱德华多记得那位会说葡萄牙语的军官在离开前对自己说过,只要葡萄牙人置身事外,不再干涉安南国内的事情,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但如果选择继续支持南越朝廷,那海汉方面就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对葡萄牙人采取某些必要的手段。
至于是什么样的必要手段,王汤姆没有明说,爱德华多自己倒也能猜出几分。海汉人既然是打算要彻底断掉南越朝廷的财路,那光断了华商自然不够,肯定要想办法让葡萄牙人也退出这个棋局。王汤姆的话即是警告,同时也是一种提示。海汉人既然具有跨海作战的能力,那么整个安南的东海岸都可以视作其攻击范围,而偏偏南越又拿不出像样的海上防御力量,除非是葡萄牙人派自己的船队帮他们出头,否则今后南越也别想再有类似会安这样的海贸港口城市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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