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可站在台下,一双眼明亮如斯。他本来满头白发,却容貌看上去颇为年青,整个人便显得有些奇特,更是天之声唯一传人,肩负武林大会的公平决断,本就惹人关注。但他此刻一双眼直盯着垒台上的红衣翩翩的女郎。
微一沉吟,他身子一飘,人已经站上垒台,向着祁娇走来。祁娇收了弯刀,俏生生立在台上,见他上前,微微一笑:“小女子见过前辈。”
白莫可上下打量她几眼,再目光如炬,扫向垒台之下,清且高,明且亮的天之声立刻传遍耳底:“此武林大会,讲求的是不拘一格,无论是白道黑道,名门君子还是卑鄙小人,在这垒台之上都可以一展长才,试与争锋。唯有一点,为何诸位每届全然无顾?”他看向祁娇的眼里也有责备:“不管你贵贱平庸,还是王侯将相,在这棋盘湖上,垒台之上,都需通出名姓与师承来历!若诸位至今仍将这一定律无视,这尊天令小可只能收起,待来年再立。”他言下之意,竟然是如在场群雄再无视昔年成规便将携武林至宝的墨玉尊天令而去,而没有墨玉尊天令,任你武功再好,才华再高,在江湖上仍是一鸣不值。那尊天令已经不是一枚普通的印信,而是整个中原武林。
祁娇闻言,落落大方的走近前,抱腕拱手向群雄道:“是小女子无状在先了。小女子祁娇,师从‘红绿梅仙’莫千千。”她语越清音,明明是一口北方的口音,却有说不出的美妙,胜了江南音韵。
她此言一出,早已看出她师承的固然了然,那些只听过莫千千大名的也不由哑然。“红绿梅仙”莫千千,当年是响誉江湖的“五瓣兰”中的红萼,而相应绿萼正是如今的尤翩迁。“五瓣兰”是指当时武林中五个极具特色又各领风骚的奇女子,她们或是才女,或是美女,或是德才兼备,一时间各有胜场。如果说尤翩迁艳丽灿如春花,则莫千千则冷寒恰若秋月,两人一暖一冷却是一绿一红。如今这“五瓣兰”有的已经嫁作人妇,有的已然贵为王妃,还有的已经是一派宗师大家,只有这莫千千,行踪飘忽不定,近十年来更是杳无音信,更有人说她其实已经不在人间。如今她的传人却手执着当年她之所以被称为“红萼”的相思不成闲出现在武林大会的垒台之上。祁娇以“塞北一点红”的雅号在北地也算声名远播。却无人知她师承来历。如今她一旦完全道破,真是一片哗然。
白莫可的眼睛很亮,此时更是明如点星,一双眼生得那般明澈流光,却是一头白发。他向着祁娇点一点头,像是认可与默许,便待走下垒台。
祁娇却进前一步,道:“前辈,请留步。”
白莫可身形微滞。
祁娇向他施了一礼:“祁娇今日所为并非是武林大会。家师在祁娇临行之前曾喟祁娇,要祁娇代她老人家问前辈一句话。得了前辈答案便可。是祁娇年轻,看到这样盛会不由技痒。”她秋水般潋滟的眸子盯住白莫可的眼,一字一字,字字珠玑:“家师问,前辈可曾后悔身为天之声门人。”
白莫可仰头,红日高悬。他微一晒,笑道:“不悔的。”
而后便待轻身下台。
祁娇却道:“家师说,”她顿一顿,果见白莫可脚步停留。又道:“若前辈仍是不悔的这般答复,便嘱我告知前辈她现在何处。”她这几句话音轻微细,只入白莫可耳中。白莫可瞪大了眼。台下众人虽不明就理,却知事关失踪已久的莫千千,莫不是一个个静下声来。
祁娇抿一抿红唇:“梨花冢,美人溪。”六个字,跃出红唇,落在白莫可的心上。
白莫可眨一眨眼,笑了,这一笑,疏朗明妍,宛如少年。其实他本就不老,只是白发误人,一旦笑了才显出真实年纪。
燕翎在台下看着,想起雪一般的满树梨花。
白莫可笑了一下,便跃下垒台。
一道黑影此时滕空,跃上垒台,直到祁娇面前:“点苍派傅立叶请教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