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报出来之后,首先在本所的研究生之间传阅,好几个青年作家小文豪,凡是对世俗名利有些妄念的,看了都是心中一惊。
“萧同学,你怎么研究起红学来了?你不是搞通俗创作、写畅销书的么?”好几个同学略带酸意地问。
在文艺评论界,畅销历来是一种原罪。你的书畅销了,那就是媚俗、迎合市场、放弃艺术操守。
而茅盾文学奖之类的奖项,也多次被认为是“人民看得懂的就不能评奖”。
整个80年代的文学评论界话语权,大致可以分成两段,一段是83年及以前的,那时候流行伤痕、乡土的,反思上一个十年的。
一段是84年以后,一直到90年代韩寒那种畅销风格出现之前。这时候真伤痕也伤够了,伤不出新意了,当年在阴暗角落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也都揭露得差不多了,都为人所知了。真有病的,都呻吟完了。
然后84年开始,这十几年里,顶层文艺评论就走向了“意识流”,当然也可能跟文豪圈子的食物链顶层大佬据说是意识流写作大师有关,下面也就纷纷写意识流评奖,85年以及后面一届茅盾文学奖,几乎是意识流那种普通人根本看都没看过的书拿奖。
当时最有逼格的,那就是看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凡是能觉得自己看得懂《尤利西斯》、发表一篇相关见解的,那你就是牛逼。
你要是不会吟诵几句“都柏林胆汁色的大海”,并赞美一下大海的哮喘,你跑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当代文学创作的。
萧穗原先文艺也文艺,不过还是带点小家碧玉的精致,挺市场的。突然按照未来评委会大领导的本专业方向,研究起红学来,这就让某些人感受到威胁了。
这是想畅销拿奖一把抓?讨好什么人不成?
萧穗瞬间感受到了氛围的疏离。
唉,文人的圈子呐,果然和睦只是在没有一口锅里分资源的前提下才存在。她写畅销书的时候,是在空白市场跑马圈地,加上她有钱,待人接物还比较慷慨豪爽,别人当面也就没露出过嫉妒。
现在,看出她有奔着奖去的念头,一个个都急了,觉得金钱****了艺术。
萧穗也只能委婉地应付:
“我只是借住在玉渊潭,前阵子看故宫博物院的朱老在那儿修园子,聊起一些关于红楼梦里贾府以及曹雪芹生平的见解。
朱老精力不济,不能亲自写书,我觉得见解新颖难得,就帮他整理了一下。”
她这么一说,那些人也就哑口无言、不好指责她了。
人家动念研究红学的起因,只是住在那里、耳濡目染有所心得,这总不能怪她势利眼吧?
何况,萧穗立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仇恨,不着行迹让大家觉得“去她朋友家考察、写红学考据论文的大有人在”之后,某些心思重的同学的注意力,就转到那些“特地跑去蹭红学研究”的同学身上了。
一个住在那儿随手写的人,仇恨值怎么也不如眼巴巴赶过去写的。前者只是“临时起意”,后者是“处心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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