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长串小三度半音阶行进和符点伴奏疾风骤雨般的到来时,男人老外脑袋上扬,张嘴无声的笑了。李迎珍则微微叹口气,轻轻站起来,走出休息室,站在了就在旁边的琴房门口。其他人也跟出来,都站在那里听杨景行制造噪音。
那些大跨度琶音,八度音阶行进,反向音阶,交替八度……在杨景行那里好像都是一个味道,一种处理方法,而且错误不少。但是颗粒感还是有,勉强算均匀清晰。
周涵惠的父亲搂女儿的肩膀,小声说:“你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值得学习。哥哥一定是十分刻苦的练习,才能弹到这么快。”
教研室主任一脸尴尬:“这个学生……”不知道说什么能迎合大家的意思。
又听了两分钟,李迎珍把琴房门推开了,杨景行的琴声也就嘎然而止。李迎珍带着众人走进去,都站在琴的右前方,挺吓人的。李迎珍指着杨景行不客气的说:“你继续,继续弹。”一看杨景行还是背谱的,就说:“从一百四十五小节开始。”她五十多岁了,看起来很简朴平凡的一个人,面相和蔼,只是现在有点气愤。
于是杨景行继续,可能感觉被挑衅了,好像比之前弹得更快。观众们大多看着杨景行的双手,李迎珍的眉头又开始皱得厉害。周涵惠小姑娘看了一会杨景行后,就把脸扭向别处,不耐烦的样子。女老外最包容,面带欣喜的笑容,听得很专注。
李迎珍发现了,杨景行至少不怯场,弹得依然如之前那样又快又烂。曲子进入最后几十个个小节后,李迎珍朝杨景行走近了两步,其他人也调整了下站姿。
一连串的八度夹三度,杨景行的手指头都与空气摩擦得发烧了。中年白种男人终于“噢哈”的笑出声来,手揣在裤兜里踮起脚后跟颤一颤身体,和跟他同样表情的女同事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结束了,周涵惠的父亲和两个老外笑着给杨景行鼓掌。可李迎珍却盯着杨景行,眉头依然皱着责问:“你这孩子,你是弹琴还是玩琴?你老师怎么教的?”话很严肃,但是语气比较温和。
杨景行连忙说:“老师还没教到这里,我是自己弹着玩。”
“弹着玩!?”李迎珍的声调提高了,“指法都是错的,最基本的都不会,你玩什么?四对六是像你那么弹的吗?你看你八度的手型,有多难看!?你大拇指怎么摆的?”她说的是事实,杨景行就靠过人的身体素质达和宽大的手掌到了非比寻常的快和烂准,但是他的手型和指法在专业眼光看来真是惨不忍睹,而弹出来的琴声更是稀烂。
杨景行还惊喜:“谢谢您,我会改正的。”
李迎珍看了杨景行一会,又温柔一些的语重心长:“改正!你这样练,手都练坏了!”她又很遗憾的用英语对老外说:“我们有许多有天赋的孩子,就是因为没机会接受系统正规的教育,才浪费了……”
这有污蔑尚浦的嫌疑,半秃的教研室主任连忙解释:“这位同学最近刚刚开始练琴,是我们的音乐老师教他,但是不是专业教钢琴的。”
杨景行也说:“老师教得很好,是我自己没学好。”
女老外先和杨景行打招呼:“嗨,你弹得很好。”
男老外也和杨景行握手附和:“很快,很少见。”他们看杨景行,感觉就像是球场上的mvp在杂技团里看见耍把式能把几个篮球抛在空中不断扔进篮圈不脱手落地一样。
杨景行不好意思的笑,看看周涵惠说:“我看她能弹那么好,很受激励。”又对小姑娘说:“我以后还会好好加油向你看齐,你也要努力,别让我赶上你。”
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周涵惠忍不住得意的笑,看着杨景行点点头。
都笑,气氛本来变得不错的,可李迎珍还是继续打击杨景行:“你要是继续这样练,就不可能超过她!要学就好好学,不管做什么,基础是最重要的!”
杨景行点头:“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学的。”
李迎珍不耐烦的翻看了一下杨景行的几本书,就开始奇怪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练琴的,还在看乐理,拜厄,弹的是唐璜。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杨景行,不能浪费太多时间,李迎珍就问:“高几了?”
“高三。”
李迎珍又问教研室主任:“不是陈老师教的吧?”陈老师是学校的钢琴老师,四十多岁的男人,小有名气的。
“不是不是!他是开学才说想考学作曲,以前都没说过,家里还要求不能丢下文化课……就他们班的老师负责带他,小胡,您见过的。刚毕业没两年,曲杭音乐学院学音乐教育的。”教研室主任可算撇清关系了,松一大口气。
李迎珍轻叹一口气,放下杨景行的书,说:“那你好好练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杨景行点头:“谢谢老师。”
李迎珍走了两步又转身,递给杨景行一张名片:“拿着。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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