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帅,郑大将军。老夫有些事情不明白,想代各位同僚请教一二。”
“首辅大人请讲。”
黄道周礼数周全的向李守汉、郑芝龙行礼,然后发问,倒也让人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爵帅自从出世以来,所作所为,老夫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间。当年万里浮海北上勤王,河西务一战,爵帅名动天下,一时间军民沸腾。当日,老夫也是两眼热泪。后来,爵帅又以家财捐资入内府,以为天家供养,更发私财以工代赈。辽东大战,爵帅一门,父子父女上阵拼杀,便是郡主殿下也险些中炮阵亡。这林林总总,让黄某这自幼便读圣贤书的人为之钦佩。想来,今日爵帅所献之法,也是为国为民的大好手段,只不过,老夫年老愚钝,一时思忖不到,还请爵帅指点迷津。”
到底是当朝首辅,一番话说得八面玲珑,让人如沐春风。明明知道话里话外满是刀锋,但是却舒服得紧。
对于黄道周的这番话,文官们自然是无不赞同,本来嘛!你梁国公为大明朝做的事,咱们都看在眼里的,几度匡扶危局,这份功劳,这份忠诚,自然是可昭日月的。可是你为啥不在公忠体国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呢?偏偏要和咱们大家走到对立面去呢?只有李沛霖心中骂道:“老狐狸!却是好手段!这一碗碗的米汤灌过来,怕是主公也有些招架不住呢!”
黄道周今日也是郁闷得紧。原本筹划停当的几个章程,却拿出一个被李守汉否决一个,可是对方拿出来的条陈,却是桩桩件件占据主动。可怜自己这边一群饱读诗书的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居然在几个武夫、海盗出身的勋贵面前被打得节节败退,张口结舌。这种事,当真是士人之耻啊!自己这方,勉强能够算得上是一门佛郎机炮,射速快,但是,威力小,射程短。而李守汉这面,则是一色的二十四磅、四十八磅炮,不但有陆军、水师常见的,便是那些二百磅的攻城专用臼炮也是多得很!所以,黄道周稳定住心神,仔细斟酌着字句,将自己整理总结出的方才郑芝龙所提出的官吏下乡村方案当中可能存在,或者以后会发生的各种弊病一一梳理出来,用来做打击李守汉的炮弹。
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就在黄道周准备好了一番言语,气定神闲的准备向李守汉一一发射过去的那一刹那,在他身后,两个声音前后发声了。
“首辅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亦是觉得爵帅所言乃是利国利民之举。”
“臣亦赞同爵帅所言。然其中关键之处,还是要请爵帅点拨一二,才好让下面推行,免得为奸小之辈借机害民敛财。”
说话的人,却是连黄道周也是要整肃衣冠以礼相待的人。
前大明首辅,万历皇帝的老师,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而另一位,则是他的老师,兵部侍郎、协理大将军行辕兵政事务的瞿式耜。这位瞿大人,已经被文官集团暗中视作投靠了李守汉的衣冠败类。原因嘛,也是很简单,他在崇祯年间被温体仁等人排挤,辞官回了常熟老家。被江阴徐宏祖邀请,往两广游历山水,更是一路南下往南中走了一遭。
两广之行,特别是广西一行,让瞿式耜对李守汉印象极佳。想不到自古便是蛮荒瘴疠之地,土司遍地交通阻塞的广西,竟然能够做到粮食基本自给,道路交通更是便捷,江河之上船只穿梭如织,道路则是将各处州府县城联通,一些较为繁荣富庶的乡镇也有了通行马车的道路。
那些动不动便是焚掠财货房屋,劫夺人口的土司土官,则是老老实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胆敢造次的,早就成了李家二公子和巡抚黄大人的军功政绩了。
在徐宏祖的解说介绍之下,不由得瞿式耜拍案叫绝。
“世间皆以为李守汉以兵强马壮而横行无忌,殊不知,兵强马壮背后靠得是政事制度,靠得是农民多打出来的粮食,靠的是工匠制造出的器具,靠的是从他李守汉以下所有人缴纳的税银!不然,兵再强马再壮,无钱无粮,手中没有精良的器械,也只能是行如盗匪一般的!”
有什么样的老师,自然便有什么样的弟子。更何况这位弟子家学渊源,又在桂林生活了多年。对于李家入驻广西前后的境况更是体会颇深。
这对师徒,在李守汉拥立弘光皇帝在南京登基之后,便领旨出仕为官。但是,一路从南中北上,刚刚到达广州便听闻南京失陷。紧接着便是朱聿键登基监国、称帝。于是,这师徒二人到了福州。
瞿式耜出任兵部侍郎,受李守汉邀请,到行辕帮助协理军政。而张同敞则是出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因为和李守汉走得近,早已被视作衣冠中人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