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汉的书案上摆着几份文书,让他很是踌躇,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
这样的情形自从他接位以来,似乎没有发生过,以前所做的任何事,在别人眼中都是极其洒脱自然,否则便不是天帝选中的人物了。
一份《石溪铁矿储量开采情形》的说帖,一份《广宁煤田各处窑口情形》,还有两份,分别是焦化厂和冶金坊的各自情形回禀。主要是这两家的生产情况。解决了郑家在背后的威胁,全军上下似乎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颇有几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意思。
在天启七年正月初五的开年茶会上,守汉拍了桌子!
“丢那妈!干伊娘!日你阿娘!你个先人嘞!”
面对着满堂的武官和各处赶来述职的地方长官,守汉用各地的方言破口大骂,顿时令在场的人们噤若寒蝉,有个别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已经忍不住开始发抖了。
“才刚刚打垮了郑家,士兵就不出操了!水手也不打扫船舱卫生,擦洗甲板了,炮场日也从五天一次变成八天一次了!你们告诉我,是不是从此就天下太平了?!”
“嗯!?”
足以容纳上百桌酒席的大厅里,变得极其安静,仿佛身处荒山野古之中,安静的令人感觉到压抑。
“主公,兄弟们只是觉得连年苦战,今日好容易南北方之敌都被打败了,又恰逢新春佳节,于是有些高兴的过了头。您放心,标下回去之后马上就好生的操练这群狗东西,不把这些日子的欠账补回来,老子就不是张小虎!”
身为水师左翼统领的张小虎,因为平素里和守汉开玩笑开惯了,胆子比别人稍稍大些,于是便开口讲情。
“连年苦战?这不假!从我接位以来,先杀何某,后征寮国,跨海东进与吕宋对阵,渡江南下与阮家作战,平真腊,灭占城,讨暹罗,确实是征伐连连,可是!”守汉提高了声音,“你们把酒杯先放下好生想想,如果不打仗,如果我南中军不拼死向前,可有我南中军的今日?!”
“如果我们不奋斗,不作战,那么,便是当日的一个小小的守御千户所!可能有今日之繁华荣耀之景象?!有这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的日子?”
“漫说是这样的日子,大家都想想,你们十年前是什么景象?这河静府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十年前的守备府,可有能力奢谈灭阮家、灭郑家?不被他们洗劫一空,杀的精光就不错了!”
一席话,说的在场的人们都低下了头,南中军的文武官员中,除了极个别的几个,比如李沛霖、叶琪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起自田间营伍之中。不是来垦荒的闽粤流民,便是如王宝、彭坤、阿金之类的苗瑶部族之民,或者是像吴老狼那样的不第童生。十年前,漫说是身居要职,掌握着数百上千人的武装,或是执掌一地的民政,很多人真个是家无隔夜之粮。
“今天是和大家一起喝年茶,议一议今年的大小事情的,大家只管好生的喝酒,回去之后,将各自管辖范围内的事情都理一理,元宵节前上交。”
发完了火,总要让人们都能够收场下台,于是,守汉举杯祝酒。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心知肚明,今夕何夕?再有几个月,被东林和东林的后代们贬斥的一钱不值的木匠皇帝天启皇帝就要驾崩了。天启皇帝死后,能够替他掌控全局的魏忠贤,也在东林代表的全国人民的千夫所指中被伟大英明光荣正确的处死了。所谓“众正盈朝”的局面又一次的出现了。
明代后期很是奇怪,凡是所谓的阉党主政奸邪横行的时候,国家财政状况就会好一些,老百姓的生活负担也是轻一些,各地的粮价物价也会低一些。相反,东林的正人君子们一上台,立刻便是税赋减少,国家财政紧张,当兵的领不到军饷,吃不饱饭。老百姓怨声载道,米价飞涨。
而东林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说一声天命所归,大明气数已尽,便可以施施然的剃刀临头,将三千年未曾更改的衣冠彻底改变,接着去称颂圣明天子。
崇祯重用这样的一群人,国家会到何种地步可想而知,上台之后不久,便是八皇爷兵临北京城下。从天启末年便开始的陕西灾民动乱,逐步演化成为了暴动、起义,最后形成了大规模的农民军,史书称之为流寇,窜扰江淮河汉之间,之后国事更是每况愈下。
但是,在守汉看来,这,便是他必须要抓住,也可以抓住的一个机会!
所以,他必须要时时的鞭策一下这群手下们,不能够让他们在这种安逸的生活中丧失锐气,丧失斗志!
但是,很快,一堆堆的文书便如同雨季里的雨水一样,连续不停的落到了守汉的桌案之上。
别的倒也好说,最让守汉为止纠结的,便是煤铁之事。
后来的历史研究者,有人从另外一个角度研究守汉对外的历次作战,得出一个很有趣的结论,那就是,发动战争的目的和结果,都同经济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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