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院中。陈新甲跪在甬路旁边接驾。崇祯将陈新甲看了一眼,不禁想起了杨嗣昌,心中凄然,暗想道:“只有他同新甲是心中清楚的人!只有李守汉是愿意做事能够做事的人!”可是,愿意做事,能够做事,皇帝就能放心的让你去做事吗?崇祯不敢,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让一个势力强大的臣子去放手施为。
“朕今晚将卿叫进宫来,是想专商议关外的事。闯、曹二贼猛攻开封半个多月,因左良玉兵到花县,他害怕腹背受敌,已经在正月十五日撤离开封城下,据地方疆吏奏称是往西南逃去。左良玉在后追剿,汪乔年也出潼关往河南会剿。中原局势眼下还无大碍,使朕最为放心不下的是关外战局。”
东暖阁,崇祯在御座上颓然而坐,仿佛他整个人已经被沉重的心情和疲惫的身躯所压垮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支持。
陈新甲说:“关外局势确实极为险恶。洪承畴等被围至今,内缺柴炭。外无救兵,怕不会支持多久。祖大寿早有投降东虏之意,且又有众多亲眷在彼引诱,只是对皇上畏威怀德,不肯遽然背叛,城中又有模范旅等部军马不受其节制。唯恐举旗背叛之际变生肘腋,故而尚在锦州死守。但是,迁延日久,则祖大寿必降无疑。锦州一失,广宁便成孤城,洪督师部下各镇兵马难免随之瓦解。虏兵锐气方盛,或蚕食鲸吞,或长驱南下,或二策同时并行。操之在彼。我军新经溃败,实无应付良策。微臣身为本兵,不能代陛下分忧,实在罪不容诛。”
不能为皇帝分忧的大臣该杀,但是至少不会给皇帝添堵。可是如今,以崇祯看来,朝中净是一群给他添堵的大臣。
“爱卿,你先看看这个。”
陈新甲看了看崇祯让:“陛下,宁远伯这到底想干吗?”
原来却是宁远伯李守汉所上的题本。题本中守汉向崇祯提了一个建议。建议崇祯将分布于京畿特别是通州、永清、大城、宛平、大兴到天津这一带的各处皇庄土地交给他,用来搞所谓的农业集中管理种植。在投入大量钱粮和金属农具的基础,大力推广农业技术,种植小麦和棉花。有了粮食和原材料之后,再进行工业建设。
按照宁远伯的规划,将在天津与北京之间。建立一座新城,城中规划建有钢铁厂、纺织厂、被服厂还有饲养场,依照守汉的测算,在这个计划完成之后,崇祯这些皇庄不但能够每年为崇祯赚取多达数倍的银子。还能向前线军队直接提供大量的军需物资,以减少对南中物资运输的依赖。
“照着宁远伯的计算,朕的这些皇庄,一年下来打的粮食可以满足宣大、蓟镇等处军队所需军粮、肉食甲胄兵器的需要。”
陈新甲战战兢兢的问道:“陛下,你可答应了?”在陈新甲看来,这是守汉将手伸进了皇帝的口袋里,别看题本上写得漂亮,一应所需钱粮人员工具都由臣守汉报效,可是,一旦他的人进了皇帝的那些庄园,还能轻易走得了吗?
崇祯却又是一脸无奈的答道:“朕答应能如何,不答应又能如何?天津现在就有李守汉的大军,别说要修城,要借助朕的田庄搞屯田,他就是想改朝换代,以卿看来,朕可有阻止之法?朕能做的,就是学街上的泼皮无赖,让底下皇庄的大不能动祖坟不能平房屋什么的?现在还好,李守汉还在耐心的劝,朕就怕哪天李守汉要是没了耐心,或是他手下人等有了谋逆不臣之心,那朕就一点办法都没了。”
“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陈新甲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至圣先师的教诲。如今可不就是季孙之忧在萧墙之内吗?!
不行!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倘若是被宁远伯学了曹操,那岂不是天下人要骂死我等这些读书人?
“陛下,臣以愚钝,有一个法子可以暂且避免此事发生,令宁远伯大军远离京师!为陛下效力!”
陈新甲的法子其实也简单的很,就是以流寇肆虐中原为理由,令南粤军在山东的部队向西进入河南,围剿李自成和罗汝才。只要李华宇领着山东的南粤军部队去了河南,那么,他在山东推行的新政就会半途而废。山东的官绅势必会视他陈新甲为救星。
在陈新甲看来,李华宇作为李守汉的长子,不过是叨父亲余荫的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如何是李闯和曹操的对手?只要李华宇打了败仗,那,宁远伯势必会引军马南下救援。那是,所谓的京畿皇庄之事,也是不了了之了。
只要稍稍加以时日,朝廷便可以腾出手来整顿京营,将三大营的兵马逐次恢复旧观。山东之事,已经让朝中勋贵文武大为兴奋,京营非不能战!只要有粮饷,选拔将领得力,依旧是一支强悍武力!有十余万精兵在手,朝廷便可以弹压各方军镇,令这些蠢蠢欲动日渐骄横跋扈的军头们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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