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和李守汉刚刚走进大营的辕门,听守汉为他指点天雄军和他亲兵的扎营处。顺着守汉的手指,沿着永定河与宛平县城之间的空地上,已经扎下了一座大营。一条甬路横亘其中,想来便是两军的分界。路南的空地上,已经矗立起数百顶帐篷,不时有辅兵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想来是完善一些细节。
“这,李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要是别人如此对待卢象升,少不得会被他和他手下人在心里认为是有意巴结,但是,眼前这位李守汉有什么要求一个还没有来得及上任的宣大总督的?
倒是亲将陈安,心里低声骂了一句,“辣块妈妈的!这么多的帐篷,这么多的家丁战马,当真是能够搜刮!”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这座大营,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喊声。
“卢大人!救命啊!”
“救命啊!卢大人!”
“下官是兵部郎中,大人请您救我等一救!”
在南中军一侧的营地中。几根木桩上捆绑着几个身着官员袍服的人,二十几个从人亲兵模样的人在木桩周围跪了一地。
周围有十几个南中军手中或是枪杆、或是铳托,不时的在这些人抽打殴击。
“守汉兄,这是?”
“这几个人自称是兵部的郎中和御史台的御史。到通州我的大营中查验首级。”
“卢大人,下官等人是奉了圣旨到李大人营中检验军功首级的啊!却被李将军无辜捆绑殴打,请大人为属下做主啊!”
因为卢象升挂着兵部侍郎头衔,也算得上是这几个兵部官员的上司。面对此事,他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也好为守汉铺一个下台阶。
“到底是为了何事?!”
语调中虽然平和,但却透着一丝威严。
“卢大人。这群贼厮鸟到了我军通州大营,恰好我家主公到了宛平迎接您,这群鸟人便在营中肆意妄为。又是说我军缴获的军器骡马应该上缴。又是说我们斩获的首级不是真奴,应该是属于杀良冒功。而且还侮辱我军战死者的棺木,之后还勒索贿赂,辎重营的兄弟们做不得主,便请他们到此与我家主公面议。不想到此之后,此等蠹虫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要我家主公以下属之礼在营门外跪拜迎接。并且每人至少要二百两白银的孝敬。”
“笑话!某家便是官职再小。也是五品官身,你们不过是区区六品,也敢要老子跪你?!”在一旁的守汉待王宝说完了前因之后,冷冷的开了口。“某家便令手下士卒,将这几个为首的蠹虫在此枷号示众,以儆效尤。侮辱我没关系,不能侮辱我军战死的英灵,不能用我军的战绩来向我讨要贿赂!”
“就是!想要钱的话,让你老婆女儿来陪老子睡一晚,老子有银元给你!”
几个士兵挥起手中的枪杆作势还要抽打,被黄一山以眼神制止。
卢象升等人心中雪亮,对于此事的来由也是猜出了七八分。
自从土木之变后,大明权力格局中文官、武将、勋贵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打破,逐渐形成了以文官一家独大的局面,再加上财政的每况愈下,手中握有粮饷大权的文官们,便更是对武将们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犹如家仆奴隶一般。便是一个六七品的管粮小官,也敢昂然接受二品总兵的跪拜叩头之礼。
大明军中虚报战功,杀良冒功是常有,这些兵部郎中、主事、御史们想来是按照常理来猜度,认为即使南中军当真是斩获了为数高达六千的清兵首级,其中也少不得有用妇人或是大明百姓的头颅剃发后冒充,如果查将出来,正好可以狠狠地敲上南中军一笔孝敬,每颗首级先看辫发,再看脸面,最后看牙口,还对着太阳左照右照,仔细琢磨。没想到验了一颗是真奴,验了又一颗还是真奴,御史大人们便开始鸡蛋里挑骨头起来,但是这样的招数用在别人身上自然是无往而不胜,但是用在这位爷身上,于是便悲剧了。
“果有此事?”
“不仅是如此,这几位兵部的大人,见某家不肯屈膝,便出言威胁,扬言如果不肯奉上银钱的话,一来我军战功未必能够被确认,二来,粮饷供应更是一文也无。笑话!老子八千里路赶来勤王,可曾吃过你们一粒米?用过你们一文钱?!你们那掺了三成砂石的军粮,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守汉的话,激起了天雄军众人的共鸣,对于这些胥吏蠹虫,他们也是恨之入骨,流血流汗在战阵上拼死拼活,获得的军功还有被他们从中勒索,七折八扣的。众人望着兵部等人的眼神中便是满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卢象升咳嗽一声,“李大人,此辈众人做事的确有些不妥,卢某也会上疏弹劾。但是,他们毕竟是身负皇命,如此对待,也是欠妥。不如将他们打发回京。待了了天津的公事后,我定然会禀明天子,还老兄一个公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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