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兄,方才可曾看得清楚来者名帖上写的是何人?”
“回禀牧斋先生。方才见这群粗人居然也敢唐突佳人,学生一时气愤,不曾看得清楚,似乎写得是什么卫儒拜上。这南直隶可有什么大人先生唤作这个名号?”
杨龙友干笑两声。
钱谦益却是有些笑不出来。口中品着这两个字,依稀记得曾经在那里见过,急切中却又想不起来。
“今日果然是佳时美景。”一个复社中人兴奋的指点着秦淮河上风光,“往常这里游船如织,丝弦琴声交错,虽然不乏佳作,然也有丝竹乱耳之时,今日我等却是沾了香君姑娘的光,这里今日如此清净!”
果然,秦淮河上往常遮蔽了几乎整个河面的画舫船只。各种七板子,此时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一阵风夹带着几声呼喊从岸上传来。
“漕帮办事,有贵客莅临!识相的都把河道让出来!”
数十个青衣汉子,挥动着短刀铁尺等物,在两岸不住呼喊叫嚣。
听了这声音。画舫上撑船的几个船工停住了手中的竹蒿。
“河中的那条船,还不靠边停船!你听不得我们说话?”
“赖鼋头!我是白老五,这是媚香楼香君姑娘的船,尼玛的,你们这群一屁吊遭的家伙,也不看看是谁的船?”
船工头目满不在乎的回应着岸上的问话,在他看来。这想必是帮中哪位大佬要宴请某位贵人,到这河上来饮酒听曲子。
“媚香楼的船!?哈哈!帮主找的就是媚香楼的船!停下不要动!”岸上的那个被喊做赖鼋头的漕帮头目,带着几分狂喜叫喊着。
听得帮主找媚香楼的船,那白老五却不敢动了。以他的身份,被帮主三刀六洞,扔到长江里栽荷花。只怕也没有人敢出来说个不字。
船舱之中,一群老少才子们将这一番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二人的南京官话声音又大,想装聋作哑都不能。
李贞丽眉头紧皱,用恨恨的眼神看着那个此时已经浑身哆嗦成凉粉一样的杨龙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若不是你毁坏了人家的名帖。以咱的应酬手腕,无论如何也会应付过去,何至于此时这个尴尬局面?
那漕帮是什么人?一群江湖游侠儿!因为承运漕粮的缘故,官府对他们的很多作为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若是他们恼羞成怒,闹将起来,用些江湖手段,自己如何在这秦淮河上做生意?
李贞丽看过冯梦龙编著的三言二拍,里面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故事因为是她们这个行业从业人员的故事,印象最深。里面花魁娘子被官宦少爷以蛮野手段弄到西湖船上去,扒掉鞋袜丢到岸上,这段情节给她的印象最深。
“任凭你往日结交再多的公子王孙,此时也是无用的!”
白老五忙不迭的指挥手下将画舫停在河道之中,抛下铁锚,放下手中的竹篙,等候着漕帮大佬和他们所要宴请的贵客。
一队灯笼火把从五军都督府方向疾驰而来,数百名同样身着青布裤褂的精壮汉子在前面引领,口中不住的呼喝叫骂,示意路两侧的人们让开道路。
在秦淮河上谋生的人们哪个不是眉眼通透的?见到这样的派头早就将身子立在灯影里,闪开道路,等着看戏了。
数百个漕帮汉子身后,蹄声轰轰,竟是四五百骑骑兵,沿着秦淮河两岸疾驰而过,越过文德桥,两队骑兵交错而过,将文德桥与朱雀桥这一段河道,牢牢的锁住。见控制住了两桥之间这段河道,骑兵队伍中一声命令,两队骑兵拨转马头,对着河道傲然而立。
随着骑兵的封锁住了道路,近千名步兵隆隆而来,盔甲器械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但却不曾发出一声话语。见大兵到了,往常打开门做生意的那些小店铺,纷纷关门上板,留着一条门缝观看外面的动向。
这千余名兵士沿着骑兵们方才冲过的道路,分段布防,更在两座石桥上架起了四门佛郎机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这条孤零零在河道中央的画舫。
“不好!”
见这群军士们的动作,钱谦益懊恼的用手中元四家之一王冕绘制的折扇不住的敲打着额头。
“杨世兄,你惹下大祸了!”
“牧斋先生,救我!”
见到这副做派,杨龙友心知不妙,自知怕是在无意之中为了给侯方域充场面,得罪了某个南京城中的大佬,不过,看这个派头,只怕南京城中的勋贵官员们也不曾有如此强悍的队伍。
“你丢到泥水之中的,那是李卫儒的名帖!以他对付士子的恶毒手段,世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李卫儒?新近册封宁远伯的那位?据说一战便灭掉了数个建奴王爷?斩首数万?”李香君听了这话,不但不曾惊慌,反倒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