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对每日里董廷献带回来的舜天时报是这样评价的:“此物足以敌得十万火铳精兵!”
他心中隐隐有种担忧,随着报纸影响的不断扩大,似乎,舆论已经不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那种东林书院指点江山臧否人物,掀起议论之后便足以左右京城政局的情势,可能一去不复返了。甚至会挑战到千年以来,读书人牢牢把持的话语权。
甚至以后若是想要捧红一个人,抹黑一个人,颠倒黑白,都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实。对于舆论工具的掌握和使用,大明的官员将领们也不算是外行。一般各总兵,巡抚。总督什么,都有在京师设立会馆。探听情报,抄写邸报什么的,特别是武人,这些选派驻京人员更有别的妙用,戚继光当年就痛斥过这种现象。
“……将官调赴随征之日,本官未起程,先差人分布于入京道路,及兵部门首内府诸处。计约某日可追及敌,不待报至,便纷纷扬言曰:某将官追上敌了。殊不知三千军内,还无二、三百到,还有相去一、二百里者,谁为查究?还未见敌,及约期相近,又是前项之人各处称扬曰:某官知何被围,如何砍杀。其欲妒人之功,报己之怨者。则曰:某官在某处笞营,如何不救。寻曰:本官如何杀砍突围而出矣。甚至喧动圣明……”
左良玉在京同样有一个平贼镇的会馆,内中差人很大一部分职责。便是为平贼镇军马四处奔走鼓吹。否则,以左良玉的军纪败坏,战绩不稳,劫掠州县,所过之处几乎成为一片白地的风格,却是在朝中诸公眼中视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一副国之柱石、军中大将的印象,甚至有人无耻的喊出了南李北左的并称。除了本身兵马众多,未必没有这些人的功劳。
这些会馆、公馆之类的事情可以视而不见。但是像舜天时报、江南时报这样的舆论工具却是文人们不能容忍落入李守汉一人之手的。若是长此下去,岂不是天下舆论便尽数落入武夫勋贵手中了?这些可是都由读书清流所控制的!若是任由他李守汉独享。这千百年来文人优势何在?岂不是令圣人恸哭于九泉?
今日之议,便是朝廷中枢也要开始夺回舆论阵地。
在这场内阁会议之前。文官们已经给崇祯皇帝描述了一番血淋漓的景象了:“主弱臣强,此乃乱国之兆!”“今日君臣固然相得,但是若是日后宁远伯部下有人打算做那从龙之臣,将黄袍披上宁远伯身上呢?!”
这话,顿时刺中了崇祯皇帝心中最黑暗、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死穴。
老赵家的江山是黄袍加身来的,可是他老朱家为了这一片花花世界,不也是叔叔从侄子手中硬抢走了?难道说朱标对朱棣不好吗?可是,在皇位、权力面前,亲情也只能是一张擦了屁股的草纸而已。
在皇权面前,崇祯很是果断的拿出了当年对付魏忠贤、袁崇焕的决心和魄力。
报纸这种东西相比较军队而言,要简单得多,既然军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练成,报纸却是可以很快问世。
而且朝廷开办报纸也很有优势,舜天时报、江南时报那种乱七八糟涵盖面极广的报纸一时无法打造,但毕竟是大明朝廷,也有自己的优势。控制着全国各地,大义在手,范围广,资料足,至于说其他的板块内容,众人也是胸有成竹。哪个人不是一手锦绣文章?比起江南时报以落地秀才不第童生为主要构成的写手和访员班底来,朝中的翰林们表示都是一群战五渣。
不过,今日之事,除了议定办报夺回舆论阵地之外,更有一件很具体很要命的事情要议出个结果来。
办报容易,写文章更是一件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但是,如何刊印发行,钱粮如何出,是不是要给作者一些润笔,也是题中应用之义。
暖阁之中的几位大人,内阁首辅周延儒,吏部尚书郑三俊,户部尚书倪元璐是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舜天时报等报,文章虽然俚俗不堪,但是纸张之光洁,印刷之精美,更以出刊迅速而闻名。若是仍旧以出邸报之法,只怕,。。。。”
话说的很明白了,我们如果不解决印刷问题,就算是办了报纸,只怕也是无济于事,你的东西十几天才更新一次,人家的东西几天便出一版,如何能够比拟?
刑部尚书刘泽深、工部尚书苑景文只是垂头看着自己鞋子,不参于他们的这番议论。
他们管的是偏冷部门,此时刑部尚书不说,工部尚书也不是嘉靖朝严嵩父子当位,工部肥得流油的时候,朝中财政空虚。又上哪里去找钱粮兴大工?工部最近最大的工程便是修建从天津到北京沿着潮白河水系疏浚河道,沿途平整硬化道路,就这点事情。还是和兵部等衙门打破头抢夺来的蛋糕。没有事情做,便没有发言权。内阁中很少他们说话的份,礼部尚书傅淑训更是一块鸡肋,早就想告老还乡,更兼年老体弱,坐在椅上似要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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