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醒了?”几名家奴拨亮了灯火,欢喜的凑到床榻前。有人跑出去给其他人报喜,周围的几个小帐篷里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
“告诉那些奴才,不要过了头,免得给咱们找麻烦。”鄂扎尼堪喝了两口温水,嘱咐身边的牛录章京。眼下不比豪格主子在的时候了,咱们正蓝旗就是一群没娘的野孩子。
“营里的军官有几个在?你去看看,能来的都叫到我帐里里来。”
正蓝旗满洲营中分得拨什库以上的军官,来了二十几个,其余的因为身上有伤,或者是心里有病而托词不来的。来的这些人,挨挨插插的,把鄂扎尼堪这座面积不小的军帐挤得满满当当的。
几张桌子上摆满了酒水肉食,旁边的大铜壶里烧着奶茶,让整个军帐里都是热乎乎的水蒸气。几个牛录章京一进帐门就被这浓郁的香气所吸引,不住的抽动着蒜头鼻子,嗅着这诱人香气。
如今正蓝旗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人又在硕托手下混饭吃,自然就更加惨淡些。看着满桌的酒肉,难免有点馋相显露出来。可是,馋归馋,几个牛录章京还是悄悄的在那思忖,这些酒食是从哪里弄来的。
“别在那瞎捉摸了。那天和图哈那狗东西喝酒的时候,我把我的两匹科尔沁战马给了他。这厮把他的驮马给了我。娘的,这厮出手倒是大方,马架子里面肉瓷罐,扒鸡酱肉,茶叶白糖,还有几包刀伤药林林总总的。今天咱们就拿来喝一顿。”
听鄂扎尼堪这么说,军官们自然又是慨然哀叹一阵子,各种的羡慕嫉妒恨。“甲喇主子就是因为领着咱们和这厮喝了一顿酒,才被打成这样子的。咱们又拿他的东西来喝酒,这,传出去?”也有人表示担心。
“怕个鸟!这里面都是咱们正蓝旗的自己人,哪个奴才胆敢去出首告密,老子搠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几个军官七嘴八舌的在鄂扎尼堪面前议论,鄂扎也不多说,只管斜靠在床榻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表现。
“来吧!本官也算是为了这些东西挨了一顿鞭子,你们也不要客气,就把这些酒肉当成害得本官挨鞭子的仇人,把他们尽数干掉就是!”
“就是!妈的图哈这头夯货,你在李家主子那里日子过得好也就算了,还连累的咱们挨鞭子挨骂!”
“图哈也是好意!人家不请你喝酒行不行?你不和他喝酒,硕托这头瘸腿驴就拿你当自己家奴才了?”
“要我说,咱们索性在营里大放一把火,烧了粮草军资,然后大伙反出营盘去。那天图哈不是说了,咱们这样的身手本事,在李家主子那当个骠骑兵,那不是肥肉随便吃,绸缎任意穿?”
“嘘!你小点声!别给自己惹祸!”
就在这七嘴八舌酒酣耳热之余,鄂扎尼堪已经悄悄的把部下的思想动态摸了个七七八八的。自从他脑海里突然间冒出了那个可怕的念头后,他就在心底盘算,部下这些军官如何处置。哪个是会积极主动的跟着他走,哪个是会按照惯性跟着他走,哪个是需要喊一声跟着他走,哪个要拉一把跟着他走的,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本账。
“只管喝酒吃肉,别的事今夜提也休提。”鄂扎尼堪身上有伤,不敢喝酒,只是端着一个铜碗,小口的喝着奶茶,脸上却全是笑容。
手下人的思想动态摸得七七八八,众人也是酒足肉饱,兴尽而去。帐中只留下了鄂扎尼堪和他一名心腹家奴在那里收拾残渣余孽。
看四下里无人,已经是四更时分,那名家奴突然冒出一句:“主子,你是不谋划着大事,打算到那边去?”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几个空空的肉瓷罐,目的性很强。
此人是自己的心腹家奴,鄂扎尼堪自然不用担心他去出首告密,而且,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凭着他招呼手下军官们一起喝酒吃肉,硕托如果就用这个理由来治他的罪,只怕也是难以在八旗军中服众。正蓝旗虽然现在走霉运,可是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丁兵马众多,也不是他正红旗满洲旗主能够招惹得起的。
“嗯,原本我打算这几日寻觅个合适的夜晚,在营中放把大火,趁乱带着这些兵马杀出去投奔李家主子。现在想想,有些不妥当。”
“主子,咱们营中不少人的家眷都在北京,咱们在这拉出去了,只怕京城的家眷要倒霉。这是一个您要琢磨的事。再一个,咱们这些人马若是这个时候拉出去,硕托肯定会派兵追杀,只怕到李家主子军前,十成里留不下三四成。人马少了,主子您在李家主子面前的分量就差远了。若是听奴才的,咱们不如在阵前反戈一击。杀他硕托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是杀不了他,咱们也可以趁势得到南粤军的接应。人马损失少不说,主子您在李家主子面前也是立了大功一件,自然分量要重得多!”
这个心腹的建议深得鄂扎尼堪的赞同,也正好戳中了他内心的一个隐忧。担心部下和他自己的家眷,但是更担心因为手下的人马少,没有什么像样的投名状,投了过去之后不被重用。
“如果咱们在战场上要紧的时候,突然反戈一击杀硕托一个措手不及。咱们在李家主子面前就立了一大功,在他眼里自然地位不同。咱们在李家主子面前地位高了,咱们在京师的家眷,只怕多尔衮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说不定还要好生安慰一下,准备做招揽咱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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