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祚被皇后侍候着用了饮水,怔怔地看着她手里精致的龙杯:“宋人的东西,当真精致……”
梁皇后轻轻一笑:“也是兀卒洪福齐天,屹多埋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宋国劫到了一纲皇贡,里面最好的物事,就是这套九龙金杯。”
“不过器用就是器用,有朝一日,兀卒宣兵十万,直抵汴京,这样的东西,还不是应有尽有?”
谅祚拉着梁皇后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党项人改行汉制之事,要尽快完成……景洵呢?近日怎么不见他来探视?”
梁皇后说道:“景大夫去视察冬麦了,要明年三月方才能回来,兄长早就禀告过兀卒,怎么又忘了?”
谅祚眼睛有些失神:“是吗?我记忆出问题了……”
梁皇后说道:“那就多休息,别老想着国事伤神……”
这时吉多坚赞来到御榻前,对两人施礼。
谅祚喃喃地说道:“吉多大师,给我颂颂祖音吧,党项人的史诗,我还没听完呢……”
吉多坚赞躬身领命,盘坐下来,取出法螺和铜铃,准备念诵。
谅祚却又抬手:“皇后,刚刚那杯子……”
梁皇后问道:“怎么了?”
谅祚停了一下:“……有些暗淡了,让内侍们擦拭一下。”
梁皇后低声道:“是。”
在吉多坚赞充满空灵的诵诗声中,谅祚终于重新睡去。
梁皇后放慢了步子出来,一个中年人上前问道:“妹子,兀卒他怎么样?”
梁皇后咬了咬银牙:“临死还惦记着那贱人!渭州回来就丢了魂儿了,哪里还有个男人样?!”
中年人正是如今的国相,梁皇后的兄长梁乙埋,闻言大惊:“临死?兀卒不行了?”
梁皇后说道:“已经开始尿血,医官说,大抵过不了这个月,兄长,该布置了。”
梁乙埋说道:“兀卒登基后的作为,族中多有不满,你我兄妹皆是汉人,如今想要自保,唯有一策。”
梁皇后点头:“拨乱反正,剃发易制,恢复武烈皇帝旧制,重拾党项风俗!”
梁乙埋说道:“正是!那就要处置一人。”
梁皇后悠悠地说道:“景大夫……御围内六班直都是蕃族,派遣他们缉拿他,会不会引来境内汉人的惊惶?”
梁乙埋琢磨了一下说道:“也不是无人可用,家梁文武双全,胜景洵百倍。如今安定了夏国西线,正好召他进京叙职,命其掌班,擒拿景洵!”
梁皇后微微一笑:“对呀,家将军也是汉人,用汉人对付汉人,就不会引发争议了。”
梁乙埋点头:“还有几个旧臣,一直与我兄妹过不去,便将屹多埋也一并召回,顺便料理掉!”
梁皇后问道:“京中事务,是永能掌握,为何不能用他?”
梁乙埋叹气:“永能固然忠勇果敢,但秉性过于刚烈直爽,对旧臣开刀,他怕是下不去手,还要反过来劝谏;屹多埋与大宋贸易往来,灵活多智,见识明白,让他们俩换一换位置,正是因材授用。”
梁皇后点头:“兄长说得也有道理,那就如此行事吧。”
治平四年冬十二月,谅祚病重两年后,不愈而死,年仅二十二岁。
死后葬于安陵,谥号昭英皇帝,庙号毅宗。
谅祚死后,其长子李秉常继位,是为惠宗。
当夜,毅宗旧臣李崇广趁梁永能出京,希图造乱,一度杀至宫门。
城外奇兵突出,梁屹多埋率天都锐卒赶到,斩杀李崇广,并大搜叛党,族十五家。
梁皇后成为梁太后,垂帘听政,梁家成为西夏的实际控制者。